司空山,大德殿内。
三百余名各门派代表,个个脑袋上都好似顶着个巨大的问号。
当然,也有部分人顶的是感叹号。
“身死当场、身死当场,说了两次也没见你死。卡点没卡准,是吧。”
范贤指着那‘非人老道’,一脸坏笑道:“如果不是被打断,方才你在第一次说身死当场的时候,就已经两眼一翻、气绝身亡了。
可惜,被打断了。从而导致该说的台词没说完,所以还不能死。
让我来猜猜,你原本台词,应当是‘还请诸位替老道报仇,司空山残杀江湖同道,包藏祸心、意图不轨。众同道当群起而攻之,莫待其关门闭山,将尔等困于此处。’
可对?”
“呸,黄口小儿。”老道扭着脖子,张嘴怒骂:“凭空污人清白,老道我…”
“废话这么多,”范贤收回直伸的右手,背在身后:“你到底死不死?
若不死,你先前所说之话,才是污我司空山之清白。
你得给个说法,众帮主、门主,可都看着听着,人证物证俱在,休想抵赖。
若死,那就足可证明,我方才所说,都是对的。
不然,为何早不死晚不死,偏偏等我帮你说完该说之话后,便…”
范贤作了个歪头、吐舌、翻白眼的动作,惹得各门派年轻女弟子,暗自发笑。
“你!”
“你什么你。”范贤摇了摇头,一副看白痴的眼神,扫过那青丘阮氏身侧立着的绿裙妹子。
“奉劝一句,没文化就不要学人出来碰瓷。”
范贤招招手,熊玘立马兴冲冲地从随侍弟子队伍中蹦出来,小跑到他身边。
抬手扼住熊货的喉部,范贤演示道:“免费教你一课,看好了。
这个位置,名为咽喉。
击打此处的致命伤,分为两种。
一种是喉骨断裂,往内陷,堵住气管造成窒息死亡。
另一种,同样是喉骨断裂,刺穿血管,造成大量出血;血液流进气管内,造成窒息,或出血过多死亡。
所谓一剑封喉亦然,真正死因莫不是这两种。
而这里,还有一样重要器官,名为‘声带’。
人之所以能说话,主要就是靠这个器官。
声带被扼住,便很难产生共振,自然就不可能说出这许多话来。
虽然,你的声音听上去嘶哑低沉,像极了被掐住咽喉所致。
但是!”
范贤手下微一用力,便听熊货‘呃’的一声,面部开始渐渐涨红,想咳又咳不出来、克制自己不去挣扎地拼命用鼻子吸气。
“看到了吗?这才是被扼住喉部要害时,该有的反应。”
范贤很具学术权威地指了指熊货的鼻子,继续道:
“由于咽部气管被扼制,人就只能用鼻子呼吸。因此,鼻翼起伏便会异常明显。
即便你天赋异于常人,被掐住也能说得了话,但绝不可能没有鼻腔进气声。
明白了吗?”
说罢,范贤当即松手,熊货一半真实一半表演地呼呼喘起粗气。
左右前后,无论站着还是坐着的百帮代表,纷纷点头,发出一阵“哦”这种代表‘学到了’的惊叹声。
而那些原本是来搞事情的参与者们,则愣在原地,一个个的都有点情绪不连贯加摸不着头脑。
客座首席位置上,一位方正脸、古铜色肌肤、五官如刀刻斧凿般的中年汉子,疑道:“如此说来,这位妙清真人…”
“真人?”范贤背在身后的左手,打了个响指。
别误会,这可不是他事先又洗了个工具人什么的,纯粹只是与孔喧、撒尔定好的暗号。
“真人不露相。这句话,还真适合你这位妙清真人啊。”范贤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高声道:“露相,非真人!”
话音落时,千峰尽蓦地放手,那非人老道登时往前一扑。
此前口口声声要为老道讨公道、打算围攻千峰尽的参与者们,无一人上前去扶。
但这老道却在即将栽倒在地时,身形绷直像僵尸般直挺挺立了起来。其面上原本扭曲的表情也消失了,一脸麻木地站在原处。
此前趁范贤吸引全场注意力的当儿,同步行动的孔喧与撒尔,各自带领十几名身穿染墨弟子服的后土阁阵徒,已来到范贤指定的三十多人身后。
便在此时,齐齐出手,将包括绿裙妹子在内的三十多人扣住。
殿内登时躁动起来。
被突然用刀、剑抵住要害,或被两人合力摁住的,多半都是各门派随行弟子。少数几个是坐在座位上的二帮主、三当家。
“诶,做什么?”
“放肆!你们什么意思?”
“星君,何故啊这是?”
洞明子星君此时已是心有明悟。
此间算计,看来已被那太渊的徒儿,看破了!
而荧惑星君则是一头雾水,耿直地侧身冲自家师兄问了句:“师兄,这是你安排的?”
洞明子星君嘴角一阵抽搐,也不好怎么答,便一派深沉地清了清嗓子,眉眼带笑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范乐天。
“稍安勿燥!”
范贤拱手转了一圈,算是向前后左右各位未参与谋算司空山的百帮代表,赔了一礼。
“我师叔方才说了,这老道不是人。相信诸位英俊不凡的掌门、美艳无双的女侠,还没忘吧?”
范贤抬起左手,勾勾手指,孔喧与两名阵徒,无视一脸怒气的青丘阮氏女当家,押着那绿裙妹子,送到范贤手指示意的左前方五米处。
保持安全距离。
“我改主意了。”
范贤眨眨眼,打量了那绿裙妹子一眼,道:“要不是你们做事太过不人道,我也不至于直接把你揪到台面上。”
“不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放开我。”身材高挑的绿裙妹子,一脸无辜地向那青丘阮氏女当家哀求道:“师父,师父救我。”
那阮氏女当家噌一下站起身,指着范贤骂道:“岂有此理,当我青丘阮氏好欺负么?”
“诶,这位家主,先勿动气。”范贤笑道:“且看。”
范贤手指一指,那面无表情的老道,突然嘴角上咧、状若疯癫地冲那绿裙妹子扑过去,并将此女紧紧抱住。
近处诸多人面部表情,非常的精彩。
“啊,放开,放开我。放开师父,啊!”
绿裙女尖叫起来,但疯癫老道就是死死将她抱住,最诡异的是,这老道居然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此处就该配点儿骚浪贱的笑声,如此反常就显得更为诡异了。
有人窃声议论道:“咳,大庭广众的,何以作出这般不堪之事。还修道之人,啧啧…”
阮氏女当家不明所以,极为不满地抿了抿嘴角,又不好看着自家爱徒被这般轻薄,怒地拍碎一侧茶案。
“这位家主,你且看清楚,这究竟是否你家弟子。”范贤正色道:“若是,那晚辈就要问一句,可知自家弟子做了何事?”
闻听此言,那阮氏女当家面色不由一凛。
说来也怪。
自姑苏启程,这一路上,锦儿就一直寡言少语,与平日里的活泼判若两人。她这个做师父的,只当是爱徒偶感风寒、精神不济所致。
但此时想来,锦儿不仅话少了,连以往爱吃的辛辣之物都不沾。
越想越乱,阮氏女当家狐疑地看着那正被轻薄的爱徒,问道:“锦儿,十岁生辰那日,为师送了何物给你。”
那绿裙妹子扭来扭去、欲挣脱老道的束缚,却是半个字答不上来。
“嗯?”阮氏女当家眉头一挑,噌一声,剑尖直指绿裙女,喝道:“说,你到底是谁?我锦儿在何处?!”
范贤高声道:“多谢师兄、师姐,可以了。”
话音落,那疯癫老道当即松手,复归面无表情状,直挺挺站在那。
大德殿高门之外,两道人影掠飞而来。
便是精通‘人遁’的姚氏双生兄妹。
殿内不少人啧啧称奇,虽然大多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