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山庄,坐落于鲁东府与河间府交汇之地。
乃是大盛中原各大门派、世家公认最持心中正的门派。
三百多年前,大盛开国太祖炎天宗,为纪念中原武者奔赴疆场、浴血奋战之壮举,请动天山十居士采玄陨金石炼制出一尊令牌。
此令,一面刻字、一面刻字。
最初的用意,执者可调动江湖人士,共拒外敌。
演变至今,则是由每一甲子召开的江湖大会,决出此令归属。
执令帮派、世家或个人,为江湖盟主、至尊魁首;可说是,一呼万应,皆听号令。
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拥有这般至高无上权利的同时,必然也是重担加身。
执令者,需肩负起调停江湖各门派之间的矛盾之责,还得负责平衡好江湖与朝堂之间的微妙关系。
毕竟,如今世道太平,少有战事。
就算北边长年蠢蠢欲动,西边小国表面臣服、暗地疯狂发育,但面上还是很宁静的。
武者、修士,若不好好约束,难免犯禁。
因此,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执令者亦是江湖秩序的守护者。
那么,如此重要的信物,何以会由整体实力一般、规模也不过中等意思的澜沧山庄代为保管呢?
十年前,京都皇城兵变,大盛天朝江山易主;而江湖中,同样也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大事。
具体如何,时过竞迁,已是无从得知细节了。
只有些江湖小道消息流传,说是天宗令上一任执令者,也就是前一位江湖盟主,炼功走火入魔。因神藏被污,神志不清地将自己一族屠戮殆尽。
再之后,那位丧心病狂的前盟主,又杀伤了不少围剿他的众多高手,不知逃遁去了何处。
江湖各门派大佬开会决定,将一时无主的天宗令,交给天山十居士后人、也就是以池氏为主的澜沧山庄,暂做保管。
这一保管,就是十年。
再一年零三个月后,便是新一轮江湖大会召开之期。届时,将由澜沧山庄主持操办这江湖第一大盛事,决出新一任江湖盟主。
也是因此,各大门派、世家,对澜沧山庄都是颇为尊重的。
倒不是说,澜沧山庄庄主有暗箱操作的本事。这种持心中正、保管天宗令多年从未有丝毫松懈的存在,本身就值得被人敬重。
名叫冯安安的少庄主,一看就是见惯大场面的世家小姐,面对各位世伯世叔、前辈长者的关爱,礼数周到、应对自如。
“慢着!”
鹿杖翁左思右想总觉这事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白长了颗脑袋的苗公子,已在那生死状上签完字就差摁上手印了。
情急之下,老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条顺水推舟的妙计。
但见花白头发、身形有些微佝偻的老头,转身朝座上两位星君微微一礼,继而又朝左右两排座上宾,高声道:
“两位星君,诸位江湖同道,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范贤瞧了那皓首老匹夫一眼,心底暗笑。
放心地将场面交给太渊那个宝贝徒儿的洞明子星君,此前已是默默端坐回了主位之上,听闻此言,抬手还了一礼。
“布老,但讲无坊!”
鹿杖翁似是不经意地扫了范贤一眼,满脸十拿九稳的自信笃定,捊须笑道:
“既然主人家有这般雅兴,欲一显身手比试比试。老朽虽年迈,却也有些技痒,愿向贵门讨教讨教。
不过,老朽自视还算有些修为,总不好欺负后辈。
如此,若星座首肯,可否请那力退宗师境的高手,与老朽我过几招?”
花裙妇人及持兵器站在当间过道上的十余人,都略带思索地看着老头。心想,这个之前也没商量过,他们怎么配合比较好呢?
正如范贤所想的那样,在场大部分门派代表,说好听点叫‘见机行事’,说白了就是风吹两面倒。听那老头这么一说,纷纷表示“有道理!”
半托管状态的荧惑星君,这会儿也醒过神来了,侧身冲洞明子极轻声地问道:“师兄,要不,我上?”
洞明子星君险些从椅子上跌出去,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冲自己那不省心的师妹,摇了摇手。
夭寿啊,之前定下来由他二人主持大局时,洞明子就知道自己这工作量、工作强度得翻倍。
“怎么?”鹿杖翁侧头一疑,“莫不是那几位高手,都还重伤未愈?
老朽听闻,司空山雀星君乃是医圣后人,医术相当了得。况且,亲眼目睹那晚大战的卓道长,方才可是说的很详实。
并未提及,有哪位高手被那两名宗师境杀手重伤。”
过道十余人中,来自青城派的蓝袍道人,收剑入鞘,拱手道:“正是。在下那晚看得真切,难道,两位星君是想以此推托…”
“哈哈哈哈嗝”
青城卓道人话未说完,便听大德殿高门之外,传来一串中气十足、声如洪钟的笑声。
只见一位个子不高、身材不胖不瘦、面容泛着浅浅红光,头发黑多灰少的半老老头,自高处翻身落下,稳稳落在殿门正中。
近两个多月经常与范贤混在一处,天天三顿小烧烤,原本略有些枯瘦的酒狂,养得那叫一个面色红润。
入得殿来,酒狂大喇喇地走到千峰尽与范贤二人当中,冲座上两位星君点头一礼。
论入门时间,酒狂比两位星君的资历还老。论辈份,酒狂与二位又不是同一个师父,勉强要论,也只能是两位星君称他一声师兄。
所以,索性就不要这般多礼数。
酒狂为人,两位星君虽极少谋面,但还是有数的。见状,也只是默契地点头回了一礼。
无人注意到,在听到酒翁那豪放的笑声之时,范贤暗暗地吐出了口气。袖中紧攥的拳头,也略略一松。
总算,来了!
“酒师伯…”范贤凑到酒狂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随后,这位看上去就很狂很怪的半老老头,眉毛一斜、搓着双手,走到那青城派道人卓一帆面前。
“你可认得咱?”
酒狂微微仰头,双眼轻眯盯着卓一帆。
卓道人也不知为何,被这怪老头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细细思索片刻后,摇头道:“阁下是…”
酒狂两眼一瞪,“嗯”的一声。
“是你大爷!”
听到这话,左右宾客均有些看不太惯此人行径地轻拧眉头。
主座上两位星君,洞明子双眼一翻,干脆当看不见,心底偷着乐。端庄形象已经毁得所剩无几的荧惑星君,则是掩面抖肩,笑意忍不住。
“你这人,贫道敬你年长,你倒好,出口就伤人。”
“伤你姥姥。”
卓一帆气不过,抖起道袍宽袖,伸手指着酒狂,骂道:“你这厮,好生张狂…”
“你们青城派没人了吗?”酒狂直接抢断道:“静虚子呢,还有那个脾气不老好的怒风真人呢,都死了吗?”
“泼、贼!休要咒骂贫道师父、师伯。”
卓一帆脸色一白,气险些没接上来,“你们、你们司空山,就是,这般待客的?
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小的没教养,老的也不识体统。”
酒狂跳起来一记暴栗敲在这蓝袍道人额顶。
“捶不死你个龟儿子,瓜不兮兮的。老子问你,哪个跟你讲落星镇被偷袭那晚的事情。”
酒狂背着手,没好气道:“你不是说见过老子吗?愣大个人站你面前,啷个就认不出了?
扯谎都扯的不讲究,怒风那小子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憨包徒弟。”
卓一帆双瞳一缩,登时大脑混作一片。
“少了点东西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