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上方的天空广袤无垠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
夜幕将至。
那些在街上游荡的鬼影映入人眼中的模样也愈发清晰简直就像在逐渐凝结出实体不难想象等再过一阵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林柚的错觉,她总觉得她走到哪里,哪里的鬼魂就少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石砖地上慢悠悠地溜达。但哪怕是这么两三道稀稀拉拉的影子,一旦她走得再近点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向着阴影处窜去,与其融为一体。
“别告诉我”林柚匪夷所思道,“它们在躲着我走。”
骷髅头:“……你以为呢?”
怕是也不会再有别人盯着这些鬼影的眼神如同食客盯着煮熟了的鸭子从里到外都散发着“我在算计你们”的气势,就差直接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人家不躲着你走躲着谁走。
“你说我要不去弄个扑虫网什么的?”
这人还越发异想天开,恍然一拍手,“到时候扑一个算一个。”
话音未落,有道还模模糊糊未曾成型的低矮鬼影惊恐又耻辱地尖叫一声,直接钻进了草丛里。
林柚:“……”
骷髅头:“……”
一句话就把小鬼吓跑是个什么水平?
“完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照这架势,这副本我不会要玩成捉迷藏模式吧?”
“要是小姑娘你再不收敛点,很有可能。”
骷髅头干巴巴地说。
“或者你就专门去那种一看就会闹鬼的地方,感觉找起来还轻松点。”
林柚:“……是吗?”
她开始认真思考依照这座城市的配置该去哪里搜罗才最有效率,但同时也不由有点怀疑,就现在这种状况,等她到了那所谓的闹鬼地点,可别是连那里的鬼都跑了个没影。
该不会是有的玩家在谈论她抓鬼打鬼的事迹被听见了,又在这些鬼怪中间口口相传地传开了?
再糟糕点,如果这些鬼在黄昏时也在,只是无法感受到其存在,它们亲眼目睹了能把濡女都吓得坐回水里的浩荡出行,然后
打从进入这副本后,林柚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凉。
要真是这样,还搞什么百鬼夜行?
“对了,”她顿了下,“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话想说?”
相处这么久,即便对方只是块头盖骨也该多多少少地培养出些默契,林柚竟然从它嘴巴张合的动作里看出了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也……没什么。
骷髅头的语气听着像它自己也拿不准,“只是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
林柚第一时间想起的却是上次它在外乡人副本里念叨过的话,“跟那回在犹格索托斯那里一样?”
它口中的“奇怪的感觉”八成是指它和自己身体各处之间的感应,他们当时正是在教会俱乐部的某个房间里找见了剩下的一部分骨头。
“说不好,”骷髅头咋舌,“再看吧。”
当事人都没个定音,林柚也只得不置可否地歪歪脑袋,也偏巧这时候,她似是在这个角度瞄见了树干上的什么痕迹,瞳孔倏地一缩。
三步并作两步地凑上前,她试图去看清楚那道划痕。此时的光线早已十分暗淡,街道上的每一盏路灯又都隔着极远的距离,这棵正处在两盏路灯之间的行道树树皮粗粝,让林柚不得不半眯了眼睛,几经仔细打量才察觉出可能是有谁握着石头在上面划出来的。
……会是谁呢?
林柚快步来回走了十来米,发觉划痕是自再往前面那棵树上开始留下的。她用手指摸过树皮,发觉上面还沁了点湿润的树液这刻痕还算新鲜,显然是不久前刚有人干的。
骷髅头“啧”了声,“我觉着是咱们这边的人。”
林柚:“十有。”
鬼方之于人方的最大劣势,就是后者大多是集中投放在一起的,只不过在东南西北哪个结界的区别。
而他们,就像林柚这样,每个人都分散在这座城市的犄角旮旯。市区占地面积宽绰,即便是投放两百个人进来也难碰得上。
更别提她一直都在人类方的大本营附近转悠,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几十个人,除开林柚这样例外中的例外,正常人谁也不会在手头没大把道具的情况下往这边凑。
这划痕想必就是其中的某人留下来的,为了暗中和己方接应毕竟这时间还在外面溜达的也只有无处可去的鬼方玩家了。林柚寻思着要不还是去见一面,总得交流下大家彼此掌握的情报。
她连着仔细观察了四五棵树,循着它们树皮上的刻痕跟了一段路。可到下个转角,树干上再瞧不见什么痕迹,林柚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干脆进了最近的那处巷口。
巷子挺深,越往里走就越黑,林柚心里倒是没什么怵的,但她还没走几步,就听有个人又惊又喜地喊出了声:“柚姐!”
林柚:“……”
行了,她知道是谁了。
耿清河现在的语气跟见到亲人没两样,“没想到居然是你啊!”
“这话我还想问你呢,”林柚一乐,“感觉你以前不会啊,怎么现在还用上这法子了?”
不如说是会想七想八地自己吓自己,然后就没这个胆子了。
耿清河咳嗽一声,难为情地挠挠脑袋,“现学现卖,现学现卖,柚姐你之前在黑山羊的那森林里不就这么干的,总得冒点险才能找到队友嘛。”
可不就是把她给找着了。
“诶,不过这街上还真是挺吓人的,”他又道,“到处都是鬼,要不是都还没成型”
别说成不成型了,他在暗处缩了这么久,看着它们擦着身边来来回回,现在都还有点腿软。
这一路上就见着的鬼影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林柚:“……”
“而且啊,我刚开始往这边走的时候……”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耿清河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有个公交车牌就立在那儿。”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