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之前在医院里闷的时间太久,加上马上就要出院的喜讯,水大全一路上都看起来十分放松,跟水遥也聊了很多话,无外乎都是将来要好好工作,给家里换大房子之类的。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次一句都如锋利的刀子一般听的水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不说水大全现在胳膊上包着纱布,打着石膏根本无法正常活动,就算是将来出了院,他的手也绝对比不上当年那么好用了。
可水大全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么憋了许久,水遥终于受不了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稍微提醒一下他那过于乐观的老爹,以免将来打击突如其来降临时,把他整个人给压垮了。
“爸,你有没有想过,我是说假如……”
水大全说的正起劲儿,一下子被闺女给打断了,还是有些愣怔,转头一看,水遥的表情却很是认真,此时,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好好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这么凝重。
这样他一下子就想到自家闺女上午受的欺负,仅剩的那条没有包扎的手立马握紧了拳头,语气里带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薄怒。
“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到底是哪个鳖孙?爸现在就去,把那兔崽子的头给拧下来!”
说完,脚下生风一般立马就要掉头离开。看水大全那一服说风就是雨的样子,水而无奈极了,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于是连忙摆摆手拦住她爹的去路。
“不不不,爸您这次可是误会了。虽然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屌人,不过您想想看,你闺女我难道是面团子捏的,可以任人欺负吗?要是谁敢碰我一个指头,那咱肯定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呀!”
说到这儿,水遥顿了一顿,话风一转,看了看水大全的条打着石膏的胳膊,不无担忧地说到。
“我只是担心您,这次您胳膊上的伤那么重,我是怕将来您出院了,这伤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给您将来的活动带来什么麻烦……”
话音刚落,二人之间的气氛立马就变得相当凝重。其实这个问题水大全不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只不过自从住院以来,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劝他积极面对病情,对他也是鼓励居多,这让水大全一度认为只要过了这个坎,一切都不是问题。
水遥刚刚虽然这话说的十分委婉,可毕竟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父女,水大全怎么会听不出来画外音儿?
想想他自己身为一个煤矿工人,有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可实际上说难听点儿,也只是个做苦力的。虽然每个月有那么些工资,可这都是自己一滴滴血汗换来的。下了矿,就是一片昏暗、空气稀薄的环境,这让他时时刻刻都想早点上去。对水大全来说,每个月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拿了工资回家跟儿女团圆的日子。
由于常年做苦力干重活儿,水大全已经有不少同事都累的脊椎变了形,有的甚至走路时连腰都直不起来。有多少次,他都想撂挑子不干了。可身为父亲,身为儿子的责任又让他咬紧牙关,拼了命坚持下去。不为别的,这份工作使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样水大全不由的想起在自己询问矿上的事情时,陈平安那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言他的样子,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歉意以及医药费的问题,只字不提将来出院后工作交接的事儿。再加上自己在刚住院后,单位上面那敷衍的态度,水大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等了半天,水遥都没有等到答复,只是看水大全微微抿了抿嘴唇,尔后,自顾自的点了根香烟,默默的吞云吐雾,水遥当下就的酸了鼻子。
“是啊,你看看我这胳膊,现在包的跟粽子一样,连根烟都拿不起来。将来吴春花跟我离了婚,你跟你弟弟两个人眼看还都上着学……”
话还没说完,水大全就长长叹了口气。在烟雾迷蒙中,水大全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飘渺。
“那又能怎么办呢?干不动了,那可不就成废物一个?也不知道,云云跟了我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