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新年将至有性急的人家已经忍不住提前放了几串鞭炮,清凉的空气中难免就带了的味道,将过年的氛围渲染的更浓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们和他们的后代们早就练就了鸡叫头遍就起来的本事等鸡叫二遍的时候许多人家的灶台里已经晃动着火星了。
灯油价高得来不易能不点就不点了,大家这么些年都是摸黑穿衣裳叠被早就习惯了。等过会儿灶台里的火点起来,可不就有光了么!
若有那勤快的女人,还会就着灶火飞快的做点儿针线呢!
二丫是个普通农户家的普通丫头,这会儿正被她那再普通不过的娘亲在耳边第无数遍的念叨:“说过多少回了这针要这么扎,不然就该不好看了。”
见二丫应的敷衍,她娘就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嫌我烦可女红这样糟,你以后怎么嫁的出去?公婆男人岂有不嫌弃的!”
这丫头都十三了再过两年也该说人家了这些事不抓紧可怎么行!
“娘!”二丫拖着长腔叫了一声又哼哼唧唧道“反正我不想学这个扎的手疼费几天劲也挣不来几文钱,到最后还落一身病。”
二丫娘皱眉,“听听你说的什么话,女人家哪有不做针线的?”
“那一家客栈的掌柜的就不做,还有村东头那李慧,原来手艺是十里八乡的好,可如今不也不做了吗?”二丫心里早就藏了话,这会儿就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李慧?”二丫娘愣了神,努力想了半天,“那是谁?”
“哎呀,我都说了多少回了,您老记不住,就是你们平日里总说的新光媳妇!”二丫解释道。
她娘一听这个,总算是明白了,又笑道:“新光媳妇新光媳妇的叫了半辈子了,我们年纪又大了,谁记得住?”
“她也比您小不了几岁,”二丫急道,“如今越发年轻了!”
二丫娘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下来,两只眼睛里怔怔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丫丝毫没觉察到自家娘亲的失神,只是说的越发起劲了,“娘,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学什么针线,我想,我想跟李慧似的出去做工,每天好吃好喝好住,还月月给新衣裳,每月还有额外的几百钱拿,逢年过节还有什么员工福利呢!对了,他们掌柜的为人又和气,从来不发脾气不说,还教他们识字呢!听说如今李慧家的孩子都会写上百个字,会讲什么成语了呢!竟比咱们村私塾教的还好!他们都说过了年之后要把孩子往城里的私塾送呢!”
跟她有类似想法的年轻人不在少数,尤其当他们亲眼目睹了李慧一天天的变化之后,内心更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原来那就是个弓腰缩背的落魄女人,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每天都跟揭不开锅似的,眼见着就要过不下去了,可谁成想如今竟起来了!
不光吃的饱穿的暖了,最要紧的是连他们的精神气也不一样了,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如今也能说会笑,话里话外都是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儿子孝顺,媳妇能干,孙女儿孙子又懂事,如今更不必额外费钱就能读书识字的,谁不满足?
但凡去看过的乡亲无一不震动!
尤其是这些年轻女孩子们,更是受到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活呀!
年轻姑娘们心思活泛,真是对外界最好奇最向往的时候,但凡有一点法子,谁又愿意真的一辈子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天到晚累死累活做针线!
瞧瞧人家李慧,如今婆家人敬她爱她,家来了一点活都不用干,简直比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还享福,她们也想变成那样。
“……听说李慧昨儿就家来了,娘,吃了饭,我想上她家去瞅瞅成吗?要是能的话,我也想去做工。那一家客栈两个掌柜的本事可大了,听说如今都跟官府做上买卖了,新建了什么酒精厂的?如今越发忙不过来,前阵子又招了好几十个工人呢!就这么着,还是不大够忙的。”
二丫娘早已被女儿口中描绘的全然陌生的世界吸引住,也震慑住了,哪里说的出话来,只是喃喃道:“好,好几十个工人?这个如何用的完!”
镇上孙老爷家就已经是十里八乡的富户了,听说也不过招了十来个长工短工丫头小厮的,这就已经是叫人想象不出的富贵繁华了,可一家客栈竟然招几十个?!
如今他们的村子在周边几个村落里,也不算最小的了,可全村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三二十户人家,百十号人罢了。那一家客栈竟然雇了大半个村子的人?!
老天爷,那得多大的摊子,多大的营生啊?
想象不出来,她那有限的贫瘠的脑力是真的想象不出来。
“反正具体怎么着我也不知道,但那可是展仙姑呀,莫说知州大人都亲自夸过,咱们头上可有满天神佛呢!难不成她还会骗人吗?”
一听这话,二丫娘也就深信不疑了。
是呀,人家本来就是有道行的仙姑,有本事也是应该的,当初不就说学道法是为了济世救人吗?自然更不会骗人了!
二丫往锅底加了一把柴火,又小声道:“娘,您可知道那酒厂的工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吗?”
不等对方回答,她自己就已经克制不住怦怦狂跳的心脏,颤巍巍的张口说了出来:“一贯钱,足足一贯钱呢!包吃包住管制服,额外还给一贯钱!”
“啥?!一贯?!”二丫娘惊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么多钱,她们得熬多少个日日夜夜,做多少份针线活计才能挣出来啊?这还没算耗费的人工本钱呢!
沉默半晌,二丫娘一咬牙,“等会儿吃了饭,娘陪你一起去!”
说的直白一点,他们这些人活着不就为了扒拉几个钱吗?
若,若果然是那样,便是不做针线,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因为有心事揣着,娘俩饭桌上都有些心不在焉,胡乱扒了一碗粗粮碴子粥垫肚子,随口丢了个理由就匆匆出门去了,弄得剩下两个爷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