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中年夫妇看着要比蓝源夫妻二人年长几岁尤其是那男人,眉眼跟蓝源颇有几分相似,大约是有血缘关系的。
果然就听蓝管家介绍道:“那位是老爷嫡亲的哥哥和嫂嫂尊名一个瀚字,号静海先生。”
蓝瀚懒汉……
展鸰和席桐对视一眼,都有点想笑。
那边连蓝源这个浸染官场多年的人都颇为动容,更别提蓝屏蔽的关键字。骤然见了久别重逢的儿子,她情绪不免十分激动,本能的往前冲了两步伸出双臂想要抱一抱儿子可又怕吓住了他便生生刹住,两行清泪从面上滚滚而下。
可怜天下父母心,展鸰面上不显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去见过你爹娘。”
展鹤仰头看了看她,再看看席桐按照原先说好的,乖乖上前行了跪拜大礼:“辄儿见过父亲母亲。”
听了这话蓝源忍了许久的泪水也潸然而下蓝屏蔽的关键字更是泣不成声终于过来将儿子紧紧搂在怀中。
在这之前,他们设想过许多种可能的情景,但唯独这一种是最不敢奢望的……
展鹤有些无措的望向展鸰和席桐,很想落荒而逃,可看到哥哥姐姐鼓励的眼神,又忍住了。
其实……他好像并不大讨厌这种被抱着的感觉。
眼见弟弟一家顾不上旁的,蓝瀚便施施然上前一步,笑道:“这就是一家客栈的两位掌柜了吧?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日盼夜盼,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他有些敷衍的拱了拱手,说的热络,可笑容并不直达眼底。
说老实话,他也算是个翩翩美中年,身量适度,气质出众,穿戴考究,奈何态度和表情太糟蹋第一印象。
饶是嫡亲兄长,也不过是客人罢了,只他分明是做客,却故意要摆出一副主人翁的姿态,热情之下终难掩饰一股高高在上。不对,或许人家压根儿就没想着掩饰。
有他这么一对比,展鸰和席桐当真觉得有些冤枉蓝源了。相较之下,最初那两口子是多么的平易近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都多久没见过这么堂而皇之打官腔的人了?
展鸰和席桐飞快而又隐晦的交换了下眼神,厌恶之余却又难得起来一点兴致。说老实话,自打穿越以来,他们的日子整体都太过平和,狂妄一点说:就是周围一个能打的也没有。这样的日子过得虽然舒坦,可是时间久了难免有些乏味,眼前这人恰恰自己送上门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若你做了初一,就别怕别人做十五。
席桐非常熟练的摆出那副曾经被上到教官下到战友称之为欠揍的淡漠脸,也不怎么真诚的拱了拱手,“客气客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蓝瀚摆着据傲的姿态等了半天,谁知对方竟就这么坦坦荡荡的没了下文,顿时呆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都要垮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真正痴呆呢,还是故意给自己难堪?竟真的将这些奉承的套话全盘接下,还一点都不带谦虚的!
懂不懂什么叫场面话?懂不懂什么叫虚与委蛇?
可这些话偏偏又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接不接是人家的事儿,他总不能当众打自己的脸……
于是展鸰和席桐就见蓝瀚的脸明显扭曲了一下,十分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好说。”
看着兄长的失态,蓝源夫妇忽然有了一点微妙的……爽快?!同时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当初自己被这两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怼到无话可说的窘境。
大概人天性骨子里都有那么一丢丢坏吧:自己倒霉不要紧,可是亲眼见别人比自己更倒霉之后,这种本来的不快就会化作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此时此刻,蓝源夫妇差不多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到底不是自己娘家人,蓝屏蔽的关键字本就对蓝瀚父子的到来有点不大高兴:我儿子还活的好好的呢,你却迫不及待拖家带口住进来,又一个劲儿的把你儿子往我相公眼前推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人又一副主人翁的姿态,很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偏偏她是弟媳,又不好说什么,故而见席桐一个照面就叫他下不来台,心中十分愉悦。
我们夫妻还没说话呢,你却摆什么谱?旁的不说,我的儿子还在人家这里,我们对他们客气都尚且来不及,好容易日思夜想的盼来了,你竟然想给人家下马威,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蓝源瞧了儿子面色,见他双目有神面色红润,显然被养的很好,当下就放了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热茶已备下了,还请进来坐。”
众人便又你推我让的进了正厅。
分宾主落座之后,展鸰又叫大树和荷花进了礼物,云淡风轻道:“我们寒门小户的,也实在没什么好拿出手的,倒是前儿有位朋友送的几块毯子不错,甚有异域风情,或挂或铺都是好的。另承蒙隆恩,也得了点儿赏赐,不敢独享,少不得借花献佛。”
他们俩如今虽然日进斗金,可毕竟时日尚浅,这点家底放在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人跟前儿还真不算什么,故而两人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充胖子,只是挑了些稀罕玩意儿:酒精,刘家送的精美羊毛毯,以及宫里赏赐的十来匹绫罗绸缎。
除了刘家的羊毛毯之外,剩下两样着实是稀罕物,饶是以蓝家丰厚的财力和广阔的人脉,想来也不是什么容易得的。
果不其然,这几样东西一上来,蓝瀚夫妇二人的脸上就有些尴尬,话也少了。
他们倒是想挑刺儿,可这酒精是圣人亲口下旨明令推广的,一坛难求。布料也是显而易见的上用货色,一般达官显贵家都未必样样都有,若真要去挑这个……他们活的不耐烦了吗?
蓝屏蔽的关键字见他们虽然养着自己的儿子,可非但没挑唆亲子关系,反而教的这样好,感激都来不及,如今见了这些,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满意,一手拉着展鹤,一手细细的将那些看了又看,夸了又夸。
“如今这酒精可是天下独一份儿,我们在这边也听见了,只是奇货可居,若非你们头前儿给的那些,我同老爷只怕也好奇着呢!”蓝屏蔽的关键字搂着儿子笑的十分满足,又细细的看了那些料子,转头对蓝源道,“这料子甚好,等会儿我就吩咐人先给老爷裁一身。”
说着又摸摸展鹤的小脸儿,柔声道:“也给咱们辄儿做些。”
又对展鸰笑道:“听闻你们得了圣人和太后等主子娘娘的嘉奖,我们也替你们高兴,本想亲自去贺,奈何实在走不大开,如今好容易来了,且多住些日子,再有二十来天就是端午节了,这里可是有赛龙舟呢,倒比咱们北边热闹些。只这里不比北边清爽,夏日十分湿热难熬,倒是辛苦你们千里迢迢的过来……”
在这之前,蓝屏蔽的关键字都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拉着长子说笑,只觉得了无遗憾,再看向展鸰和席桐时,态度又哪里是一个热络形容得尽的。
展鸰就道:“我们行走江湖惯了,倒也不大觉得。”
蓝源也满脸慈爱的看着长子笑道:“才几个月不见,辄儿瞧着倒是结实了不少,赶了一个月路竟也没多少疲态,可见你们费心了。”
虽然蓝管家每次回来都事无巨细的说,还有展鸰那些惟妙惟肖的画像,但到底不如亲眼见了真人来的踏实,心中的触动也越发大了。
席桐略朝他端茶示意,既没急着领功,也没假谦虚。
见他们详谈甚欢,蓝瀚的屏蔽的关键字徐屏蔽的关键字就坐不住了,见缝插针道:“听说展屏蔽的关键字是做客栈营生的?想来每日起早贪黑,辛苦得很吧?”
一听这个,蓝屏蔽的关键字面上的笑容就淡了些,看过去的眼神有些不悦。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展鸰却不以为意,来了个四两拨千斤,淡淡一笑后故作惊讶的看着徐屏蔽的关键字,“屏蔽的关键字说笑了,便是我再能干,难不成还能生出三头六臂来么?自然是雇人,断然没有事事亲力亲为的道理。如今圣人下旨,咱们这些做百姓的少不得全力以赴,便是不为生民计,至少得对得起天地良心,只是这么一来,越发忙碌。又是酒坊,又是客栈,又是饭馆儿的,上下几百号人,只我们夫妻二人,咦,瞧我这记性,”她冲蓝源夫妇一笑,似乎是自嘲似的道,“合该打嘴了,倒果然是徐屏蔽的关键字说的,却不是起早贪黑是什么?也不大轻快呢。”
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可她口中的辛苦跟徐屏蔽的关键字影射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高下立判。
蓝源生来最怕女人间这些不见真刀屏蔽的关键字,却越发残酷的血腥,兼之是自家嫂子自讨没趣,就笑了笑,也不说话。
倒是蓝屏蔽的关键字,如今看展鸰真是顺眼极了!当下笑着附和道:“可不是么!该打。不过还是那句话,能者多劳,你们夫妇二人如此能为,也怪不得要扛担子了。”
说着,又低头捏了捏展鹤的小手,“辄儿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天大地大,哥哥姐姐最大,展鹤最爱听这样的话,当下也觉得跟蓝屏蔽的关键字亲近许多,笑眯眯点头,“是,大家都说哥哥姐姐最厉害了。”
徐屏蔽的关键字面上笑容一僵,看展鹤的眼神越发带了三分不喜。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奶娃子!给些个商户带了带,越发没个分寸了。真以为得了圣人的嘉奖就了不起了么?
得亏着这话她没说出来,不然展鸰和席桐这两个臭不要脸的一准儿点头:
那肯定是相当了不起啊!
正巧奶娘进来回话,说二少爷醒了,问要不要抱过来。
如今蓝源夫妇已然大改作风,只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每日必定要有几个时辰亲自陪着儿子的。
蓝屏蔽的关键字当即对展鸰笑道:“可见也是与你们有缘,那小子十分爱睡,本以为没有一个时辰再也醒不来的。”
又对展鹤道:“弟弟来了,可要见见么?”
弟弟?展鹤眼睛一亮,难免有点期待。
从小到大,好像周围的人都比自己大,不管谁开口都喊自己弟弟,如今自己也有弟弟了!
不多时,就见奶娘抱着个淡蓝色的襁褓进来,里头一个白嫩嫩的婴儿正撑着脑袋左顾右盼,看清蓝源夫妇后便咿咿呀呀的伸出胳膊要抱。
蓝屏蔽的关键字熟练地接过去,又特意放低了,叫展鹤看,“辄儿快看,这是你弟弟,蓝輈,輈儿,这是哥哥。”
展鹤一抬头,那小婴儿一扭头,兄弟俩就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对视。
展鹤瞪圆了眼睛:“哇。”
蓝輈也鼓起腮帮子,“啊!”
几个大人就都笑了。
展鸰诚心诚意的夸赞道:“这孩子生的真好,瞧着也是个壮实的。”
没什么比夸赞孩子健康更能叫父母高兴得了,蓝源夫妇果然十分欢喜,又道谢。
席桐就悄悄在桌子底下拉展鸰的手,低声道:“放心,日后咱们的孩子必然更好。”
展鸰失笑,反手拧了他一把。
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说这个……
不过他们两个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想想倒还真有几分期待。
展鹤十分稀罕的看了小婴儿一会儿,见他冲自己咧嘴大笑,也觉得心头痒痒的,好似给小猫爪子挠了一下,十分欢喜的对展鸰和席桐道:“弟弟喜欢我!”
展鸰就笑:“你们一母同胞,骨肉至亲,自然是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