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不择路地又一头扎进水塘中,任由天火在塘上面来回地跳跃燃起,再也不敢探出头来,她深藏水中,暗自庆幸井水湿透了衣裤和头发,不然,那天火可就将她燃烧成光光头了。
天亮了,人们在粮堆上弄醒了勾长寿,在水塘里捞起奄奄一息的张秀兰,大家弄不清楚是啥原因,让母老虎两口子搞成这样,但勾长寿回到家后才想起,他用迷药药倒了颜永泰之后,拿回迷药而忘记弄熄迷药火,顺手插在了箩筐上。这话,当然他根本就不敢对老婆说出口,张秀兰只有自认倒霉遇上了天火,两口子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来。
勾长寿生产队队长一职被撤,大伙就斗他老婆下地干活,母老虎那个气呀,可又找不到地方去出,却又无可奈何。一日上午,张秀兰与大伙在林场的地里翻苕腾拔草,这个从来就没有干过农活的母老虎,对农活来说,简直就是木脑壳跳水怎样都不沉成啊,别人几行苕腾翻过,草拔光,她却在原地如推屎虫拱土,打着鸡母旋旋。大凡她这种至死不善的真正恶人,只要她的眼睛一鼓,脖子一挺,就能立刻生出害人的主意来。
她悄悄地掰下身边六个玉米棒子,迅速地藏在马双慧装草的背兜里,赶紧提着她的背兜到别人翻过苕腾拔过草的后面,装模做样地干起活来,她在等待她策划和导演的好戏上台,中午了,大伙收拾好拔出的草,准备回家吃午饭了。这时,张秀兰从地里跑出来,大声地喊:哇!大伙快来看呀!是谁在这里掰走了六个玉米,哇!快来看呀!她的嗓门粗,经她这一大喊,大伙都围在她身边,看着没有玉米的光杆,互相望望,还是张秀兰有见识,说:大伙都别离开这里,各人的背兜都不准乱动,去把队长叫来,挨个地搜背兜,偷玉米的贼自然就被抓住了。几个妇女端着自己的背兜往她面前一墩,说:搜就搜!谁还怕谁搜了不成?!母老虎阴险地一笑,说:谁怕谁?!一搜便知道!她正说着,早有人去叫来了队长刘建成,未待队长说话,她抢先说:哇噻,我说高中生、大学博士生的小队长,今天这个事,你看该咋个说呢?刘建成看着光玉米杆,说:是谁偷掰了的,查出来必须重重地惩!
张秀兰问:先说说,咋个重惩罚?
田小玉说:咋个重罚,你以前重罚别人重罚惯了的,你说咋个重罚就咋个重罚!张秀兰得意地笑笑说:哇!那好说,就以一个玉米棒子罚拾元钱,行吧?几个妇女抢着说:拾元钱就拾元钱,大太阳的天,快搜查吧。张秀兰笑笑说:好吧,请队长大人先从马双慧的背兜搜起。马双慧顺从地将背兜端在刘建成面前。杜小青问:为啥你要指名道姓地先搜马大嫂的背兜?以我说,还是先搜你的背兜。
母老虎鼓起眼睛,大声地说:先搜她的!杜小青争道:先搜你的!就要先搜你的!母老虎高声地吼道:凭啥要先搜我的背兜?
刘建成打着别争的手势,说:都别争了,先搜马大婶的,再搜张秀兰的。小青还要争执,双慧说:小青,就让先搜我的背兜吧,大热天的,全都等着回去做午饭呢。这时,勾长寿等众多男劳力也闻声赶来了,他说:秀才队长,你和大伙看着,我来翻背兜就行了。其它几个男人也随声附合。刘建成说:好吧,你搜,我们大伙看着。勾长寿早知道老婆要害马双慧,他故意将衣袖卷得高高的,以避夹带嫌疑,他将马双慧背兜里的草慢慢地倒出来,出乎他俩口子的意料之外,双慧背兜见了底,也没有见到那六个玉米棒子!母老虎傻眼了,勾长寿不甘心,将草在地上又细细地翻看,还是没有。他睁大眼睛,看了一下他老婆,母老虎咦”了一声,说:怪!她背兜里那六个玉米棒子,哪里去了呢?
朱丽儿忙问: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六个玉米棒子应该在她的背兜里的?是你看见她偷掰的么?还是你偷掰了放进她背兜里去的?母老虎无言以对!杜小青说:这是她两口子长期惯用的害人伎俩。刘小兰、王红梅二人同声附合杜小青的话:她这种伎俩不知害了多少人!今天又害人来了。田小玉说:知道她两口子是那种人,你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现在该搜她的背兜了。母老虎端着少少杂草的背兜,使气地朝她男人面前一推,说:搜!老娘让你搜去…………随着她的说话,背兜在勾长寿面前经她这么使气一推,倒在路边,草出玉米棒子滚,!直溜溜地滚在路边的苕沟里,整整的六个玉米棒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在!大家“啊”地呼出一声,这才使本来搜马双慧背兜而未搜出玉米来感到奇怪的勾长寿两口子,见众人的眼光一齐看着自已背兜里滚出那六个玉米,更是惊得呆了!朱丽儿冷冷地“哼”了声,说:世上真还有这种脱下裤子打老虎,既不要脸,更不要命的人呀!大家开始议论:照一个玉米拾元钱惩罚,六个就该是陆拾元钱,按照当时一个劳动日只值三、二毛钱的农村人来说,那可是要几百个劳动日才赔得起的呀!刘小兰、王红梅、杜小青、田小玉等女人同时说:我们可不管她赔不赔得起,这是她本人讲好了的,不得翻悔!朱丽儿、张红灵、王红东等也大声说:谁翻悔,我们大伙绝不答应!王红梅说:生就的小姐身子丫环的命,做那点活路,叫人看了都起气,说白了,简直是出来混工分!杜小青说:混工分事小,她别在地里把苕腾潋死了,苕沟塌平了,从今天开始,她要赶不上我们做的活,我们八分,她二分,不干回家当超支户,偷去!母老虎鼓起大眼睛,看着杜小青,气狠狠地说:你们这样凶,要不要把老娘砍成八块,给煮来吃了?!刘小兰、王红梅走到母老虎面前说:对你这种贼婆娘,你躺在地上,狗都不会来闻一下呢,别鼓起你那害人的大鬼眼,别歪着你那颗害人的猪头,别昂起你那害人的哈蟆脖子,还要想逼你那母老虎威风吗?勾长寿见几个年青女人都围着自已老婆叫骂,就脱下衣服,双手叉在腰上,准备象原来勾文革那样摆开阵势乱骂人乱打人了。
张红灵刘啟王红东陈栋等人也脱下衣服说:狗日的今天敢乱骂人乱打人,看我们今天敢不敢把你这对贼公贼婆捆绑起来,送公社派出所!勾长寿看这势头,全都对他俩口子充满了敌意,往时那几个围绕老婆裙钗转的酒肉朋友,见势头不对,早就溜了,他也知道众怒难违的道理,况且现在是人、脏俱获,自已没一点理,并且现在不是队长了,也号令不动谁了,他只好放下叉在腰上的手,轻轻地说:我就不相信,你们还真敢把她煮起来吃了!朱丽儿笑着说:对贼,我们自有对贼的办法。母老虎跳了起来,耍着无赖说:啥办法?难道把老娘的衣服裤子脱光,捆起游坝不成?杜小青骂道:妈的,我们还沒有想到,她却为我们先想到了,只不过,你那副淫相实在有些倒人胃口,你就别奢望在坝中去卖你那风骚相了。朱丽儿说:对!她两口子的态度也太橫蛮了,人、脏全获,还要耍橫,把她捆在树上,再罚她守几天几夜的玉米!大伙一齐赞成!
母老虎听了这话,也不禁吓了一跳,无助地望着她男人,勾长寿也明白了大伙对他俩口子的仇视,硬抗可能招来更多的苦果子吃,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刘建成说:说实话,大家对你俩的劳动和工分,早就有意见了,你咋个还偷玉米呢?母老虎不愧是母老虎,事实摆在众人面前,她却不认帐,说:谁亲眼看见我偷掰玉米了?杜小青问:不是你偷掰,难道有鬼偷掰了放进你背兜里来的?小青这句话,使母老虎大热天的,猛烈地打了一个冷摆子,因为她记起来了,她将掰下的玉米藏到马双慧背兜之后,她自已的背兜就一直背在她背上,当她到别处翻苕腾拔草时,从她背后突然袭来一股劲风,她本能地回头望了望,见身后玉米行上空有一条青影闪了一下,当时她被自己的谋划高兴过了头,就没有在意,她这时明白了,这绝不是什么蛇呀狗呀在帮他颜家,而是她最忌怕的金笔鬼影人颜永章!妈呀!几个玉米事小,惹到他来注意我张秀兰,再查出个军统时期的勾艳丽来,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她一下朝她男人扑去,颠抖着声音说:有鬼!这玉……玉米………玉米行里,有…………有鬼!众人被她突然的表演弄得不气反笑。勾长寿气慌了,顺手就给她来了“叭叭”两耳光,骂道:还有你妈妈那条球嘞,还有鬼!众人忙止住笑,静静地看着这个倒插门又继承了勾文革“粑耳朵”之名的勾长寿,打了不可一世的母老虎,后面的戏该咋个唱。
母老虎望着勾长寿,在她面前从来就是孙子辈的,又仿佛是猎人被温顺的兔子咬了一口,她左手捂住挨打的脸,右手指着勾长寿,气得大声喝问:你!你!你她妈敢打老娘!?
勾长寿见老婆的眼睛鼓得有史以来最大,他也害怕地后退着说:我他妈也真混帐呀!怎么就出手敢打你哩?只见母老虎指着勾长寿的右手“叭”地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勾长寿的脸上,抬起右脚,腰一扭,脚就又踢在他的身上,他倒在了苕沟里,小声地哼了起来。
大家见母老虎打她男人,那动作多快多利索,全都屏住呼吸,看着母老虎揉了揉她那嫩脸,又要朝倒在苕沟里的勾长寿踢去了。刘建成忙挡着说:咋个你两口子就打起来了呢?还没有解决问题哩。母老虎伸手轻轻就把秀才队长推倒在那六个玉米上趴着,勾长寿也赶忙从苕沟里爬起来,嘴里也不敢哼哼了,刘啟、王红东两个大男人死死扭住母老虎的双手。勾长寿一见母老虎那快要挣脱的样子,撒腿就要跑了,张红灵、陈栋赶忙拦住说:难道你俩口子一打一跑就完事了吗?杜小青帮朱丽儿也把勾长寿重重地推仰翻在地,母老虎挣脱二人的抓扭,一步跨到张红灵面前,恶很很地问:你还想咋个整?马双慧和田小玉扶起秀才队长,刘建成拍了拍身上,大声说:咋整!态度十分恶劣,照你说的,赔陆拾元钱,再加惩守三天三夜的玉米!朱丽儿对红灵和陈栋说:放开他,看她俩口子咋个闹?二人放开勾长寿,母老虎看着勾长寿,勾长寿此时陷入了少有的尴尬,这时,也不知是哪一根神筋充足了电,挺起胸,看着母老虎,歪眉愣眼地吼道:从现在起,老子与你贼婆娘划清界线!立即就有人起哄,马大官问:连睡觉都要划清界线?勾长寿拍拍自已胸膛说:我坚决站在群众一边,坚决与她划清一切界线!母老虎一蹦老高骂道:划清你姥姥那泡尿!离了你勾长寿老龟儿,我张秀兰照样来你外爷那月经!!勾长寿见母老虎又逼近了他,害怕地移到陈栋后面。
杜小青说:今天这事,不能让她两口子吵吵闹闹表演一下就收场的,趁着大家都在现场,请队长严肃地表个态,最后怎么处理?
王红梅说:罚陆拾元钱,再守三天三夜的玉米!大家都说:必须要这样惩罚!刘建成说:事情的开始到现在,大家都看到了,也听到了,致于惩罚一事,是她本人事前就讲好了的,我们就不加倍重罚了,陆拾元钱,年终结算就直接扣除,绝不含糊!另外,根据他俩口子十分恶劣的态度,加罚勾长寿守三天三夜玉米,若是再发现偷盗,三倍重罚!大家同声大喊:“好!”这“好”不知是对队长处理得大快人心而呼出的好,还是对勾长寿母老虎那丑戏表演的饥笑。
其实母老虎说玉米地里有鬼,这地里确实有鬼,这鬼,就是国民党时期令国民党人闻风丧胆的金笔鬼影人颜永章!
这日上午,母老虎偷掰玉米诈害弟媳,恰被巡视林场的颜永章看个正着,等母老虎离开,他从弟媳背兜里掏出那六个玉米,展开鬼影功夫,轻易地将那些玉米放进母老虎的背兜里,这才勉了弟媳被诈害一劫,这当中的过程,除了母老虎事后想起,就连知道大哥有鬼影绰号的永泰夫妇,也想不出其中的原由来,连惊带吓,再赔钱,这让张秀兰两口子老实了很长日子,黄果怪树下又着实清静了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