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段:三句启示(1 / 1)

大家有了头序,都答应一声,就各自忙开了,快到中午时,几大车救灾物资从大队直接开到生命树下,从车上下来一位短发,大眼,瓜子脸,细腰长腿的漂亮姑娘,她见生命树下忙活的人群中,有一位穿着不合身的漂亮女人,在与两个孩子扶栽一棵被水冲倒的小树,她忘了接车上人递给她的小背包,径直朝蒋容容走去。容容见面前站着这么年青,漂亮的姑娘,惊疑地看着她,便笑了笑:这位妹妹是刚来这里的吧?那姑娘点点头,可双眼仍是紧紧地盯视着她,迟疑地问:你是电影名星蒋容容吧?容容笑笑:妹妹感到奇怪了么?姑娘细细地打量着容容:凌乱的头发,不合身的衣服,短脚的裤子,一双旧旧解放鞋,可始终是丑不了人们熟悉的漂亮脸蛋呀!人们常说: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可你这身粗布衣裤,却并没有掩盖住你的美丽呀!容容笑了:妹妹是一个不错的作家呀!姑娘说:我不是作家,我是市报社的实习记者李倩倩,不知大名鼎鼎的电影名星蒋容容,为何这身打扮?难道说你这是在深入群众中来体验生活么?容容不笑了:我是体验了一回实实在在从死亡边缘逃回来的滋味,要不是被救,我和哥还有一位小妹,不知现在哪条鱼腹中做客了哩。李倩倩惊问:没有这么夸张吧?你是被谁救起来的?容容说:不是故意说出来吓你的,是千真万确的,那更不是演电影,当时我和哥哥各趴在木料堆上,几乎是给吓昏了哩,是……。是她兄妹俩的木料长绳挂在了这颗树上,大家把她俩拉上树来的。不知啥时,颜永章挡在容容面前,抢先对倩倩说。

容容忙大声问:大表哥,你咋个扯谎骗记者小妹呢?颜永章说:大表哥没有扯谎,你让记者小妹问一问君儿新儿,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倩倩忙问:这位老叔,我看你精神烁烁,定是人们传颂的老革命颜永章?颜永章沒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李倩倩走过几步来到君儿新儿面前问:小弟弟,你叫颜智君,这个小妹叫何新兰,对么?新儿踩了一脚树窝里的松土说:姐姐是面相师么?我和君哥脸上并沒有刻名字呀。倩蹲下身子拉过新儿的泥手:姐姐的面相术很精哩,从你们的面相上看,你俩和老叔这两天救过不少人的命,对么?新儿不说话,因为她还没有说谎话的记录哩,君儿说:姐姐别信别人的传言,我们只是做了我们能做的事,是不值得一提的。容容紧走几步,与倩倩并排蹲在君儿面前:君儿,你比你大伯说谎得更圆滑呀,能做的,试问象昨天那种救人,谁有那个胆量?和有你们那种本事呀!颜永章说:容容,你咋个不听大哥的话呢?你对她夸张,她在报上去更夸张,那我们三人不成了怪物么?倩倩站了起来:老叔,我们当记者的宗旨是:将事实向人民实事报道,怎能说我们将事实在夸张呢?边说边接过随从递来的照像机,并迅速开机,朝君儿新儿瞄准,颜永章说:记者丫头,先听我说………。倩倩举着像机,将头歪了一下问:什么事?颜永章笑了笑:沒有什么事。倩倩回过头去,准备按下快门,可像机里哪里还有人呢?只有那棵细长的小树,她举着照像机,四处寻找着。刘小兰走过来,笑着问:记者小妹,你在寻找美景么?说来残愧哟,除了这棵救命大树,我们确实指不出一处象样的美景供你拍攝呀!彭小琼说:你可别把这悲凉一幕攝在报上去了哟。倩倩看看四周劳动的人们,始终找不到君儿新儿,叹息了一声,转身却又不见了颜永章的人影,无奈地摇摇头:沒有想到我李倩倩第一次当实习记者,满认为抢到了人们传说中神奇人物那第一手实地报道资料,却没有想到,竟然遭到了拒绝,难道说,我今后的记者生崖,注定要处处撞鼻子么?不知啥时,颜永章又站在了倩倩身边,说:既是你第一次采访,那么我问你几个问题,能答对,老汉我有问必答,要是答不对,节省下你宝贵时间,趁早去采访别人。倩倩见老革命又回到她身边,心里一高兴:行啊,行啊,但是,你可别问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就成。颜永章笑笑:老汉我不会欺你人小的,丫头,你看看天空中那朵白云,它在动沒有?倩倩顺着他手指望向天空,果有一朵大大的白云,她疑望好大一阵,不加思考地回答:那朵白云沒有动。颜永章又问:假设明天那朵白云仍在那里,那它动沒有呢?倩倩随口答:那它更加没有动了。颜永章看着她:丫头,有没有读过:坐地日行八万里………。倩倩赶紧耍赖:老叔,我先前说的不算数,那朵白云在动,而且它与地球同方向同速度地运动。颜永章哈哈地笑了起来,其他人也似懂非懂地望着那朵白云。颜永章说:丫头聪明,但有大意之心,要知道,当记者既要看准事物,还必须用心思考问题。倩倩说:多谢老叔指教。颜永章伸手接过见军递来的饼干,问:丫头,这饼干,多少钱是一斤?倩倩一愣:老叔,这是救灾饼干,是不要钱的。颜永章哈哈地笑了起来,倩倩更是一愣,口里不停地念道:多少钱是一斤,多少钱是一斤,哎呀!老叔,百钱就为一斤呀!颜永章:丫头,作为一名新闻记者,对采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必须用心地去好好思考,才不致犯错误,对吧?倩倩连连点头:是,是。彭小琼笑笑:记者妹妹,表叔的知识渊博着呢,你要听他考你一天,也许你也难答对一二句哩。刘小兰:可表叔的话问得实际呀!彭小琼:话是很实际,可记者妹妹对表叔的采访就要泡汤了。倩倩急得涨红了脸,忙说:老叔,你再问一个问题,我一定用心好好思考,先前两问是不作数的,是不能作数的。颜永章笑笑:赖皮的丫头,好吧,那么我问你,一根立着的竹杆突然倒了,眼看就要砸到男女两个小孩,而你只能抱走其中一个,请问:你该怎么办?倩倩想了一阵:我喜欢女孩,那就抱走那个女孩。旁边的刘小兰、彭小琼首先笑了起来,倩倩愣着头问:怎么?我又答错了么?彭小琼:记者妹妹,你不但答错,而且还做错了哩。刘小兰:记者妹妹,一根竹杆对你这样的姑娘,能有多重呀?

倩倩的脸更红了,她拍了下自己的头:我咋个这么笨呀,怎么就沒有想到赶紧扶住或接住竹杆,两个孩子不都平安了吗?

颜永章笑笑:丫头,当记者可万万不能放马后炮哟。彭小琼:记者妹妹,表叔并非有意要为难你,你好好细想一下,他这三问,可是大有学问的哟。倩倩回想了三问:当记者既要看准事物,还必须用心思考问题,当记者对采访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必须用心地去好好思考。作为记者,千万不能放马后炮。然后她说:今天是我当记者的第一次采访,能得老叔三句益言的指教,倩倩我受益不浅,更是感激不尽,难道老叔真要拒绝我的采访,让我哭着走吗?颜永章笑了:丫头不但赖皮,而且赖得刁钻哩,不过老汉问你,江郎才尽这个典故里的江郎,为啥后来沒有了学问呢?

倩倩:江郎是在人们不断赞美声中骄傲自满,失去了上进之心,以致到老,失去了所有的才学,跟一般人都不及。颜永章不再笑了:那么,丫头,我告诉你:君儿新儿还没有上学读书,我不愿让他俩成为江郎似的笑话。说完,已迈开大步,走了!

彭小琼说:记者妹妹,让我告诉你,表叔心里有很多不愿人知的事,但我告诉你,他绝对是一个好人。蒋容容:不平凡的人自有他不平凡的人生,就象那旺旺的火,纸终是包不住的,它的光和热始终是要散给人们的,对么?

倩倩无奈地叹息着说:话是这样说,可我今天的采访,确是要哭着走了呀。上坝的“疯神”洪松林这时疯笑着跑到黄果树下唱起了他随口编的疯歌:老大房上搁了两盏灯龙王路过靠山行

神蛟灵蛇皆惧怕

不敢兴风把浪倾

世人不知啥原因

听我疯神唱明白

皆因房上烈龙蹲。

疯神洪松林是人们对他的戏称,因为他有时头脑清醒,有时糊涂地发疯痛病,他唱出的事情却又每每都实现了的,因而人们对他的疯话都有一种预示,一有啥事,人们便会说,熄熄火吧,疯神昨晚又在桥头来哭唱过哩,然儿,还是有人出事,当然多半皆是那些不听劝阻的寻死人,这时,马大官说:疯神,你不哭,而是笑,是啥预兆呀?疯神对他蔑视一眼,又唱开了:

都说烈龙变成了花

为啥夜现白天不见它

难坏疯神我唱不出

回家去问我妈妈。

惹得众人都大笑了起来,疯神已是六十多岁的老光棍,他的妈妈早死多年,他到哪里去问他的妈妈呀。彭寡妇说:听东南山麻仙姑昨天晚上降预说,坝中将有神鬼混………。刘小兰接着说:谁相信她那种脱光衣服裤子,又哭又笑的疯话?田小玉忙拦住小兰:背时的女子,说麻仙姑的不是,是要倒大霉的呀,快别说了哈,快别说了哈。几个男女学生娃娃围在李倩倩身边,这时也对着田小玉笑了起来,小玉红着脸大声说:笑啥?惹火了麻仙姑,她光着身子到你们包产地里去降预,要你们几季庄稼都收不成。刘小兰问:那你说说,她是不是在装疯害人嘛?见军说那天她跑到马家沟一家包产地里去装疯降预,人家不信那套,将她捆绑在地边的树上,没有神仙也没有鬼怪去给她解绳索呀!这时,全都笑了起来,彭寡妇忙拦住田小玉:算了,算了,信不信是各人的事,你跟年青人说得清吗?祸事落到头上,他才知道了的。彭寡妇的儿子二傻傻自从被勾长寿和邓二狗害死后,她把一切都寄托在伺奉菩萨上,跟田小玉等人一样,最听不得谁说不信神鬼之事了。今天田小玉却偏偏起了从沒有的犟牛脾气,冲见军大声问:你说没神给麻仙姑解绳,那她身上的绳索是鬼给她解的吗?

见军笑:小玉婶,你说对了,就是那吃人饭拉狗屎,吓不倒人的鬼给她解了的。除彭寡妇田小玉,全都笑了起来,马大官唉地叹息了声:你也不怕记者小妹把你两攝写到报上去了,现在是科学时代了,谁还相信她麻仙姑那套哟,快去帮忙把柴草晒干了,生得了火,煮得了饭,蒸笼里的馍馍上了气,那才是蒸真的哟。田小玉鼓大眼睛,看着她男人:你又不相信了,是不是?马大官打着哈哈说:以前都是我骗你高兴的,哪有肚子疼,让你请请神,吹几口气就好了的事嘛!田小玉与彭寡妇好象不认识马大官似的,愣愣地盯着他,马大官见二人的神情,忙笑了笑:不相信,彭大嫂,要是你那天肚子疼,也让我老婆给你请请神,吹几口仙气,看你的肚子还疼不疼。众人又大笑了起来。田小玉一把拉住马大官问:那他们都说前天晚上大水中降下两条火龙,也是骗我的话?刘建成已将饼干发放完了,这时候说话了:当夜雷电交加,有那么两道强烈的雷电在洪水面上闪扯,很自然的现象,这也不奇怪呀。杜小青接着说:那晚在老大房顶上,后来又在黄果树上的人都说没有谁挂两盏红红的灯笼,可坝四周数万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有两盏红红的灯笼,先在老大房顶上,后又在黄果树上,那时雨也停了,雷电也早就没有了,你是知识分子,这又怎么解释?康维成、见军、见红、见亮、陈栋、马大官等一齐说:哪有啥子灯笼哟,我们都是从水里被老革命三人救起来,围在老大的房顶上,后来上黄果树都是扭着绳索从洪水中爬去的,身上哪来的火?还两盏灯笼哩。王红梅、杜小青、李娟、田琴琴等人一齐看着蒋容容,容容一笑:你们想象一下嘛,哪来的火哪来的灯笼?她们又一齐望着朱丽儿:丽儿姐,你也亲眼看见的,你说,这是啥现象呢?

朱丽儿也睁大凤眼,看着康维成等,马大官说:烟瘾来急了都只有啃黄果树皮皮,从哪里去弄烟?又从哪里去弄火哟?

朱丽儿无奈地对李倩倩笑了笑:这么说来,不但我说不清,可能那晚看见的人都说不清了。李倩倩苦笑了一下:那我也就更说不清了。马大官拿了一包饼干拆开,塞了一块在嘴里,还未吞下,包在口里就说开了:对了,这么有知识,有学问的大记者都说不清,我们就不说了,吃饱了肚子,该干活去了哟。刘啟的儿子刘敏敏,王红东的儿子王军军,都比君儿大,一齐“唉哟”了一声说:记者姐姐的事,找谁说去呀?刘建成说:抗洪抢险,那可是千千万万人的事,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事,等着你们的记者姐姐去采访哩,来,记者妹妹,吃一点饼干,喝点水,放心吧,真真实实的采访素材,是绝对跑不了的。倩倩不得不点点头,洪灾后太阳的毒辣,天空中一点点飘浮的白云,遇到太阳就溶化了似的,只有黄果古树,永远为乡亲们挡风挡雨又遮阴,大伙在古树下小息了一会儿,吃饱了救灾食品,又各自忙开了。刘建成的女儿刘花儿悄悄对李倩倩说:姐姐,你要采访老革命三人,去问永泰叔,只有他最老实………。陈栋的儿子洋洋忙说:花儿妹妹说错了,永泰叔最为老革命保守秘密了哩。倩倩看看刘花儿,又看看洋洋,一时哭笑不得,调皮不过的是刘啟那六岁多的小女儿刘容容,拉着倩倩的衣服说:姐姐,你给我照张像,我给你说嘛。刘花儿、洋洋、王军军、刘敏敏都笑了起来,花儿问:你说,你说啥呀?涨洪水你在高坡上老乡床上做大梦哩。刘容容歪着脑袋对花儿:你才在做大梦哩,我听几个老公公老婆婆说,老革命三人是真龙下凡,镇得住那些修仙成道的蛟呀蛇的,才救下了那么多的人哩。刘花儿问:那你说说,老大叔和黄果树上的灯笼,又是咋回事呀?刘容容一本正经地说:是老革命三人的灵气所聚!洋洋问:谁说的?刘容容拉着倩倩:姐姐,你给我照张像嘛。刘花儿:姐姐,她不说就别给她照像。刘容容冲刘花儿吼道:姐姐又不是你家养着的!李倩倩笑了起来,“卡”地一声,将几个娃娃全照了进去。刘容容喜笑颜开地将倩倩拉蹲下,对着耳朵小声说:是东南山上的和尚与青龙山上的老道士一起谈说的,他们以为我睡着了,听不见哩。李倩倩又是一阵是信非信的,简直又是哭笑不得的!年岁最大的张洪民老人来到李倩倩面前,慈祥地看了看几个小娃娃,说:花儿,你几个别再担误记者姐姐的时间,容儿你也别再调皮了。说完,递给倩倩一杯水,才说:大记者呀,我们知道颜永章、颜智君、何新兰三人才是你要采访的主要对象,这场洪水,可以说整个石兔坝人都受益于他们,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橫渡涪江河来催促全坝人搬家,要不是他的坚持,建成也不会督促其它几个大队搬家,还有许多不怕死的犟人,要不是颜永章三人相救,几十个人谁还活得成呀!确实应该上报表扬,但是,你不了解颜永章心中的事,他拒绝你的采访,总有他的原因,我可以这样告诉你,他绝对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再说,他也给了你三句益言啟示于你,又讲得很有道理,就请大记者不要为难他三人了,以勉增添不必要的尴尬,好吗?

李倩倩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她并不甘心,又举起胸前的照像机,对着村庄里唯一幸存的黄果树,拍攝下了象征不屈不挠抗洪村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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