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分数已经是四年以来,一千多个日与夜,复习考试,考试复习,挂了又考,考了又挂,翻来覆去,离及格最近的一个分数了。
明年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考,一年进步十分,从27分一路考到56分,她容易吗?
一边抱着孩子输液,一边看法语一边背着孩子在宿舍走廊里来回游荡,哄他睡觉,手里拿着法语练习册一边在做题一边炒菜一边看着口语书读上几句。
每天晚上备课时跟孩子斗智斗勇,想方设法让孩子安静下来,让她有点清净的时间理清第二天要讲的内容,如果孩子还在闹腾,那就培养自己抗吵杂的能力,哪怕孩子在一边颠得屋子震撼,也能若无其事地坐在电脑旁做课件、查单词、写笔记。
备完课后帮孩子洗澡,哄他睡觉,等他睡着了,拿起法语书复习,如果他半天不睡,那就一边哄孩子一边复习。
中午上完课回家带孩子睡午觉,睡醒后拖着他去菜市场买菜做饭。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桩婚姻里,最辛苦的人其实是她的丈夫,李顺安。孩子出生后的这几年,为了攒手术费,他几乎天天透支体力在上班、带娃、晚上出去开摩的搭客,节假日干零活拼命挣钱中度过。
无数个傍晚,建宁做好饭,抱着孩子站在宿舍窗前。窗外暮色四合,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屏障慢慢收拢,黑暗渐渐把她和她怀里的宝宝围住。
大街上路人行色匆匆,车辆如游龙般穿梭自如,她常常睁大眼睛仔细搜看大街上戴着厚重头盔开摩托车的男子。
这里面有一个人,是她的丈夫。他为了生计,为了妻儿,忘记自己白天是一名光辉的高校教师,在暗黑的晚上,开着一辆半旧摩的,停在任何一个刚下汽车、或正在等公交车的陌生人旁边,挤出笑容、带着希翼冲他她招手:“嘿,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搭摩的?”
假装自己只是一个戴着眼镜却没读过什么书的摩的佬。
生活的无奈犹如扛在肩上沉重的扁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美女石老师住在她的隔壁。她经常把不要的衣服拿给林建宁,有时候会给她买钱包、手链。
是因为有一次,林建宁好不容易抽空和她们几个单身女同事出去吃饭,她用塑料袋装着钱和纸巾还有手机就去了。
第二天,石老师给她买了一个新的钱包。那是一个浅紫色的小挎包,刚好把她的纸巾、手机、各种卡和为数不多的纸币装进去。
系里还有另外一个美女,也会偶尔给建宁拿一些很新的衣服和鞋子,告诉她:“我手贱总是在网上买买买,结果快递寄过来,又穿不了。我觉得你穿这些肯定很合适。”
她知道她们其实都能看出她的窘迫和不易,只不过没人愿意点破而已。
“我今天晚上出去搭客时,在商场门口碰到我高中同学,就是上次给乐乐三百块钱红包的那个,他带着老婆从商场出来,大包小包拎着好多东西。”李顺安有一天半夜回来,眼睛湿润地跟林建宁说,“对不起啊,老婆。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你总是穿别人给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