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量化考核林建宁的总分虽然在大学英语系和师范学院排名中上,不过她并没有觉得轻松,相反,她觉得来自工作上的压力更大了。
第一次量化考核结束后,分数排名靠后的老师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罚,或淘汰,学校书记心情一舒畅,大手一挥:“这次考核就算了,权当模拟试行一下,末尾淘汰制明年开始真正实行,排名靠后的同志们可要小心了。”
真希望书记每年对全校教师队伍量化考核之后心情都这么好,分数排名在二级学院公示一下,起起警示作用就算了,明年后年继续模拟,千万不要真的执行末尾淘汰制啊!
量化考核末尾淘汰制让学校里的每个教师谈之色变,惶惶不可终日。
教师与教师之间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由于担心一不小心得罪对方,让他她在同行评价中给你打一个不及格,同事之间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建宁不敢再在同事群里乱说话,乱发表任何有个人主见的评论或发任何牢骚。
甚至同事叫她出去吃饭,害怕不会说话伤到他人,饭桌上她一直保持沉默。后来觉得自己在吃饭过程中过于闷骚,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沉默寡言,下次再有同事喊她出去,她拒绝了。
教师与学生之间,关系不复从前。
以前给学生上课,看到学生不认真听课玩手机、作业不完成,建宁会板起脸毫不客气地大声批评他们,现在,她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哟,你在玩什么啊?”
“你怎么不做作业哪?最近很忙吗?”
讲课卖力表演,全程笑容满面、假装自己沉浸其中讲得很嗨的样子。
下课后,想想自己讨好学生的那副嘴脸,自我厌恶感与日俱增。
下属与领导之间,关系更加复杂。
本科评估后,二级学院建成,二级学院里分出各个学科的教研室,有教研室肯定有教研室主任了。
前面提到,教研室主任打分也是量化考核的一部分。
为了拿高分,大家对领导更阿谀奉承,马屁拍得更响。
大学英语教研室主任是一个比林建宁小四岁的年轻气盛的女教师,学士学位,讲师。
一开始大家像对以前因工作流产的副主任副主任早已辞职去了闽西大学外国语学院任教了那样,不服管,特别是那些职称高学位高的教师,教研室主任有什么过失,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怼她,建宁以前也会在群里提点意见,可是,现在,只要教研室主任在群里发话、布置任务,哪怕明明政策很不合理,大家一律回复:“收到,领导辛苦了”。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里,林建宁每天都活在煎熬中。老在担心明年第二次对上一年度量化考核,自己会不会因为今年写不出论文、论文发表,2011年主持的科研立项结不了题,12年又没有申报新的科研、教改立项,科研工作量拿不到分,同行评价打分又低,一不小心总分降下来,排名倒数,然后自己被淘汰了。
像何老师那样,丢掉教师岗,无课酬无津贴无行政补贴,每天在教学办公室给秘书打下手,正常上下班,每个月领两千块不到的基本工资。
一个硕士生,混成清洁工月收入水平。
走到哪被人在背后嘲笑:“辛辛苦苦考个研究生学位回来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连课都没得上。”
还不如直接辞职。
如果她可以的话。
热爱教师事业,热爱教学、热爱学生又怎么样?把人逼到天天睡不着觉,失眠大眼瞪小眼,望天花板到天亮,换谁谁受得了。
如果李顺安是富二代,大老板,对她说:“别上班了,我养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