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连城花了很久才在稚名未央为他安排的那家私人医院做了一整套伤口处理与义体维护。
走出病房时,他整个人都因缺乏睡眠而显得恍惚。
“嗨,康城。”“银狐”汉斯站在门外,手捧着一打啤酒“一起喝两杯?”
虽然很疲倦,但见汉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郑连城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私家医院整洁的门外,肩并肩坐到了台阶上。
汉斯打开易拉罐的拉环,将一听递给郑连城“给,这是我家乡慕尼黑产的啤酒,是好东西哦,喝喝看,比你们日本的啤酒好喝多了!”他语气很是骄傲。
郑连城喝了下去,的确比日本的啤酒口感更为醇厚。但他还是回呛道“既然你这么喜欢老家的东西,那怎么还待在日本?”
汉斯本面带欢笑的脸上,表情却突然因这句话黯淡下来“其实啊,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这时候找你的原因,康城。”
他打开另一罐啤酒,咕噜咕噜地一口喝掉大半“我要回去了,明天的机票。”
“什么?”郑连城吃惊地皱起眉头。
“无论我怎么努力,在这里,我永远都是个外来者。”汉斯苦笑着仰望无星的夜空“其实漂泊在异乡很痛苦的,你或许体会不到吧。
有时我会盯着镜子的自己想,我究竟应该算日本人还是德国人呢?
你想啊,我在日本待了30多年了,是我一整个生命长度的三分之二了,但我不会认可自己是日本人,你们也不会真正意义上的认可我是日本人。
可若是说自己是德国人的话,我14岁时就从德国跑出来了,现在连回忆一下慕尼黑都做不到,早就忘干净啦。”他重重叹气。
“所以,或许回去是个好决定吧。至少,有个归宿,不再是漂泊的浪人。”
“诶。”郑连城也随他叹了口气,即便汉斯这家伙做过不少亏心事,也没少干脏活儿。但他依然算夏目康城的一个朋友了,也是郑连城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
心知他要离开东京,心里满不是滋味的。
“谢谢你啦,救了我。”汉斯拍了拍郑连城的肩膀“其实找你的时候我很忐忑的,但我觉得,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杀了我。这或许就是直觉吧。”
“别说了,既然你也要离开这里了,那所有的感情就都在酒里了。”郑连城举起易拉罐。
“致这个荒诞不堪的时代!”
“致这个荒诞不堪的时代!”汉斯大笑着,将最后一点啤酒也一饮而尽。
“对了,交给你。”他从牛皮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黑色的整洁名片上只写着一个位于千代田区的地址。
“要是以后需要找情报的话,可以去这里。她是东京最顶级的情报人,欠我几个人情。
我已经跟她打好招呼了。如果有需要的话,会给你一个优惠价的。”
郑连城接过纸片,心中掠过一阵酸楚“虽然你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但说实话还是有些不舍的。”
“哈哈。”汉斯豪迈地笑“正是因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才有魅力啊。”
他从台阶上站起来“剩下的这些啤酒就留给你作纪念吧。节省点喝,没有特殊途径可是买不到的。”
“一路保重,汉斯。”郑连城点了点头。
“你也是,得顽强地活下去啊,康城。”汉斯对他挥了挥手,留下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