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殿外倏然下起狂雨，雨声潺潺，宫殿里重檐殿顶，白玉石台，绣满金粉的六菱花门窗水雾氤氲，染起一阵阵发寒的冷光，电光火石，似打在人的头顶，霎时间将窗棱印的惨白，似是要将这深藏秘密的宫闱的腐臭悉数掀开，将其所有人的伪善面孔血淋漓的扒下，不露痕迹。

胤禛紧捏着拳头，拇指上的和田缀金玉扳指被电光照刻的锃锃发亮，一如他冷峻深沉的脸孔。

明德小心翼翼地将沾满鲜血的供词递上，皇后瞧见那染红的皱巴巴的纸张，只觉心中一阵绞痛，若不是碧落已经……

红墙黄瓦，钟鸣鼎食的宫殿里，丝丝缕缕的宝香从三足刻八面兽铜鼎中缓缓传来，香气条绕，愈发显得宫殿里气氛紧张万分，好似微微一动便会惹来灭顶之灾。

胤禛匆匆地翻过一页篇纸，皇后瞧见他的眉头死皱着，如一抹怎么都熨不平的褶皱，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碧落被人收买，反咬她一口，她该如何？

谋害太后，按理处以凌迟极刑，且株连九族！十族后世世代代为娼为奴！

难道她要从九重天的皇后宝座上重重死死地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摔得头破血流，摔得永世不得翻身？

家族破，后位碎，她如何承担得起！

那拉氏心慌神乱，没了定力，畏葸的眼皮斜瞟而来，内心翻涌的情绪似要将她吞噬，她的神经末梢到四肢百骸仿佛被抽干了般，血在身子里不断回流，她几乎快要站不出了。！

兮蔚不自觉的攥紧两手，若不是满手的宝石护甲，她几乎要拧断了自己的指甲，她见到子寂饱含期盼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目视着胤禛，她实在不敢相信，子寂居然背着她做出如此胆大可怕的事。

此事成与不成，她是在铤而走险，无论成败，她陷入这浑浊肮臭的漩涡中，再也无法抽离了。

为何要如此？

还嫌她陷得不够深吗？

子寂如斯聪慧，为何如此糊涂，如此大胆乖张！

兮蔚不禁叹了气，气息如窗外薄薄的寒烟，一缕飘散，她凝着至高无上的胤禛，凝着他手中那纸血色供词，究竟供词是指供的谁，是皇后？亦或是他人？

太后抢先一步走上前，她脸上已添着新的皱痕，双手绞着金龙锦帕，隐忍不发，眼珠横斜，“是什么？”

“碧落的供词上写，此事跟皇后无关，临烟原不是伺候皇后用膳的大宫女，但近日才被选来伺候皇后，”胤禛合上手中的供词，淡淡地甩给了明德，“那个宫女之前是伺候谁的，查清了吗？”

明德点头，偌大的宫殿似乎在这一刻安沉下来，只待明德拱手回禀。

“微臣查过，那两个宫女中，临烟由御膳房总管指去伺候年贵妃。”

明德说完这话，顿时所有寒光统统看向兮蔚，菱花窗外，狂风骤雨席卷而来，烛台噼里啪啦的发出声响，盛大的光晕照在兮蔚一双琥珀珐琅双珠耳坠上，流光辗转，瑰丽而旖旎，她面带无奈的笑容，浅浅看向胤禛，“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