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茶香四溢,一个八宝赤金小鼎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焚香,一只青白釉美人瓠里供着一把白梅,鲜莹可意,绣银刺梅的宫灯罩前,兮蔚的脸被深深浅浅的烛火印的愈发明亮。
她安坐着,头梳着雅致的牡丹高髻,无暇的东珠颗颗饱满缀在头面上,层层浓重的脂粉修饰的她毫无瑕疵,她端起小几上的白玉青瓷描彩釉茶盏,轻轻呷了口。
夜色微澜,胤禛恍有所悟地一笑,“兮蔚,我只问你一句,也是最后一次。”
兮蔚幽幽然放下茶盏,朝着胤禛注目而来,细细睇着,“嗯?”
“谋害太后之事,是不是你一手安排。”
兮蔚嗤的一声笑了,抬起眸,娇艳的两靥灿若云霞,她眼底的明光绽放开来,一如浮云遮蔽绚日,“你说呢。”
她起了身,走向窗边,雕刻着牡丹的紫檀木窗棱被她一手推开,屋外静悄悄的,冷风呼啸吹来,干干地拍在她的双颊上,无端地一阵心如绞痛,很快在冷风吹拂下没了动静。
“真的是你?”胤禛似乎难以置信,上前抓起兮蔚的手,手上的镶金掐珠护甲已被她摘下,十指纤纤,玉手生温,“兮蔚,你何时变得如此歹毒!”
她笑丝丝地直凝胤禛,疏落的树影在窗纸上来回晃动,打在兮蔚身上,似藤鞭似枷锁,她无力地挣脱着他,一霎间,她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也不想说。
她依旧是美丽的,只是比起他印象中的触目惊心动人心魄的兮蔚的美,这份美,多了份凝重和仓皇,他的目光从兮蔚的脸上转开,久久望着烛火,忆起他们年轻时的争执,如今更多的是相顾无言。
胤禛忘了过了多久,他多久未和兮蔚好好畅聊,从前至少有过的美好过往,在此刻,全然不复。
或多或少,他对兮蔚还有残存着的几分希望的话,这个希望一如一个炸药,炸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胤禛上前拧着细微的罗绡金玲珑窄肩褙,乌锃锃的头发有几缕飘落至肩处,被他连带着拽住,“朕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兮蔚,你如此不择手段,就为了皇后之位?为了成为后宫之主?权力于你当真如此重要?重要的让你变得如此丧心病狂,如此蛇蝎歹毒,变得遗弃朕与你之间多年的情谊!”
“就算你成为后宫之主又如何?就算你成为皇后又如何?这个后宫,你当真可以为所欲为?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他死命地甩开了兮蔚,不顾她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孩子,他无比厌弃地斜睨着兮蔚,双目深黑地抵着她,每一眼恨不得将她的肉将她的心一刀刀剜下来!
兮蔚恍然有思,却笑了出来,仰起脸眼半眯,她艰难地挺着肚子坐下,睫毛微颤,“还有什么要说的?”
胤禛根本不认得眼前的人,她不再是当年那个敢爱敢恨的绝代女子,不再是他心里始终牵挂却无法靠近的女子,她不是兮蔚,不是!
“你真让朕失望透了!”
胤禛一甩金丝黄线蟒龙袍,旧日的重重幻影一阵一阵地扑上来,兮蔚和胤禛,心里念着的是一个人,眼前的又是另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