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意，灵冀越来越关注巫阑，也正是如此，她便敏锐地发现，每次巫阑出去完成天帝交代的秘密任务之后，尽管他一直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他整个人的神魂却散发着衰竭的味道。

巫阑，你们巫氏一族破禁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她素来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发觉不对之后，在巫阑再一次接了旨意准备出门完成任务的时候，灵翼便张开双臂径直拦在了他身前。

当初她决定留下之后，为了让巫氏族地看上去不再那么荒芜，她便在这里种上了大片颜色艳丽的扶桑，此时乌发蓝衣的少年便静立在重重花影之中，雪白精致的容颜像极了一场美好易碎的梦。

巫阑知道灵冀的神识格外强大，说谎应该瞒不住她便只能轻声叹道：上次我跟你说过，世间任何的结界禁制在巫氏一族的面前都等同于虚设，但一般的结界我们只会用掐算去破解，只因为每撕裂一次空间，我们的寿命便会因此减少，撕裂空间的范围越大，我们消耗的寿命便越多。”

“这么说天界每次让你去破除的禁制，都需要你消料生命撕裂空间

巫阑沉默，有些话就算不说，灵冀也能明白，是以半晌，她才再度艰难开口道：我可以感觉到你跟我一样被天界强行服用过很多增加寿命的天材地宝，但我也能显感觉到，你的寿命不长了……”

“是不长了。”巫阑轻轻点了点头，还有五十年我的寿命便会到头，但因为我还有用，所以到时候天界又会赐下续命的灵药，只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控制我，续命的时间通常不会超过五百年。”

几乎是在他话音一落的瞬间，灵冀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

巫阑的处境和她以前在凡间酒楼里看到过的一幕何其相似，凡间的兽类以驴肉最为鲜美，而驴身上又以某处的肉最为鲜美、卖出的价格最高，所以通常店家都不会直接杀驴，而是把驴圈养起来，只割它那最为鲜美之处。割完便会让人精心饲养，待到那处肉长好，又继续割，如此反复，直到幼驴变成老驴，再无圈养的价值，方才会直接将护杀死，做成最后的佳肴。

只是巫阑与驴不同的是，驴被割掉的是肉，而他被割掉的却是作为神最重要的寿命，肉可再长，命可再续，可割肉时的恐惧、燃烧寿命的痛苦，却只会一次又一次地烙印在心。

许是灵冀此时的表情太过悲伤，原本就心细的少年便敛了神色，摆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失去寿命算什么，能让天界诸神费尽心思地替爷续命，把爷当这才是爷的本事呢。”

而这一次，灵冀却没有再任凭巫阑含混过去，而是上前轻轻环住了少年的腰身，之后方才看着他的眼，巫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在时间太匆促所以这一次你的任务完成之后，天界应该便会给你续命，待到下一次任务，我便随你一起去，到时候我们便趁机起逃走吧。续命的药以后我替你寻，我们一起自由地活下去，再不让天界的这些浑蛋把我们当牲口一样使唤。”

巫阑记得，他以前曾在途经天河的时候，听到一些来浣洗衣裳的小神女说过，但凡女子喜欢的都是强大而未来的男人。

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更清楚天界一旦不再需要的能力，他便唯有身死魂堕的下场，所以这些年他一直复对自己说，不要把灵冀当作姑娘，要跟她保持距离，不要给她任何幻想，这样的话，到他死的时候，她也只会托他当作人生的过客，不会因他的逝去太过伤心。

可如今当灵冀扑进了他怀里，当他能在这样近的距离清楚地听到彼此的心跳，所有的冷静自持在这一瞬间便统统烟消云散。

巫阑用力点了点头，听到自己语气颤抖而坚定地道：好，我们一起逃”

而之后也果然如灵冀所料，当巫阑完成任务之后，立马便有天界之人前来送药给他续命，之后便又给了他新的任务。

两人进行了一番周密的计划，又用秘法制作出自己的分身，确保可以做出因破禁而身死的效果之后，随即便前往了任务的地点。

以巫阑能破除一切禁制的能力，加上灵冀能让时间静止的能力，两人在破禁的瞬间逃往凡间，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对于凡间，灵冀比巫阑熟悉太多，两人一边在凡间寻找可以续命的灵药，一边体会红尘百态。春天的时候灵冀会带着巫阑去太湖中间的桃花岛醉看桃花，夏天的时候她会和他携手在凉爽的云地游湖戏河，秋日的时候两人又会在红枫遍地的香山之巅舞剑高歌，待到大雪的隆冬，两人便会在人气鼎盛的江南买下一座小院，一起坐在窗边，围着酒香四溢的红泥小暖炉谈天下棋。

一开始巫阑还很困惑，为什么寿命只有数十年的凡人居然会比神都要活得快活，可当他随着灵冀在世间行走的时日越久，看过青梅竹马誓相守，看过儿孙满堂的热闹之后，他也渐渐觉得修道千年或许还不如一世长乐。

当他们在第十个隆冬返回江南小院时，隔壁少年时便分离的青梅终究等到了竹马从战场上凯旋，她不曾嫌弃他的断臂，他也不曾看轻她的衰老，两人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含泪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