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出声,想是不愿加以理会日前刚除了一只恶魅,元气未复,懒得动弹也是正常。
那就只好她去应付了,问了之后才知道,近日村外的一处崖洞夜半时常传出怪响,弄得人心惶惶的,早就商量着是不是找个高人来看看,可巧他们师徒就来了。
只不过是去看看,对她而言真是义不容辞,且师父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于是师徒俩就在村中住了下来,养精蓄锐。
子夜时分,果然有怪声从远处传来,时而似山洪倾泻,时而又如虎啸密林。她琢磨了一会儿,没有惊动师父,独自跑了出去。
寻着怪声前往,没承想最终抵达崖洞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夜月晦暗,她只能隐约看清那是个女子,半隐在山崖的阴影之中,面目难辨。
“你是何人?”心觉异样,她没有试着去压过洞中隆隆的怪声,而是以寻常音量说话,几乎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但那女子却听见了。
“玄雀山,蝶姬。”轻柔动听的女声,然而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洞中的怪响便骤然停止,而话音方落,女子便从阴影中缓步而出。
“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随着宛如叹息的话语,窈窕的身形终于全然呈现出来。
白皙得如同牛乳般的肌肤,青黑色及地的长发……她盯着那绝美的容颜,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但令她如此惊愕的不仅仅是女子的姿容而已,还有其背后缓缓张开的巨大双翼,轻薄的,在月华微光下反射着斑斓的华彩。
一双蝶翼,这异相已足够说明女子的真正身份妖鬼。
栖息于十洲之上的特别存在,有着悠长的寿命与强悍的力量,人们既羡慕又惧怕他们,因为他们心无灵犀,不识爱恨,行事无常。
师父也说过,对于妖鬼,即便是他们这些修道者也也要绕着走。
所幸他们的数量算不得多,又喜欢避世隐居,多年云游她也只有几次惊鸿一瞥的机会。像今晚这样如此近距离地与一个妖鬼面对面甚至还交谈,可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难道说,她闯了不该闯的地方?联想到洞中骤然停歇的怪响,蝶姬的言辞,她不禁心生惧意。
或许这里是妖鬼集聚之……
她退了一步,但下一刻头顶的天空忽然被蝶翼遮蔽,蝶姬已经移动到她面前,双翼轻扑,悬于半空,绝美的妖鬼向她俯下身来,带着花香的吐息轻轻喷到了她的脸上。
“不过,你来得正好。”
妖鬼如是说。
返回村中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师父在屋外等她,而除了师父和村民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身着九琮城的服色,带着城主的手令而来。
城主,贺千宸。
她在心底念着这个已经沉默了十年的名字,接过手令来看,寥寥数语,先是寒暄后是客套,只有最后一句是要紧的十载不相识,望道者念昔日之情,归九琮一会。
“城主说事情不急,只是因为思念故人所以才来相询,姑娘若愿意玉趾一降,也不拘什么时候,只要让小的带个首肯回去,九琮城随时恭候。”来人显然是细心挑选过的,很会说话。
其实贺千宸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她又怎么可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说过她即刻就会启程后那人便一脸喜色地回去复命了,师父闻言抬眼看了看她:“都解决了?”
师父是问这里夜半的怪声。
她迟疑了一下,说是。多少有些心虚,好在师父没有多问,只是说不愿去九琮城,所以要跟她暂时分道扬镳。
“待那里事了,再到鸣玥洲与为师会合就好。”师父说的是他们原定的线路,语气寻常,脸上也看不出喜怒,看起来只是不想前往九琮城而已。
于是她也就没有再说其他,毕恭毕敬地拜别后便动身向南而去。
南向,琅洲,九琮城在琅洲的西地,一路赶去,大约要三天的时间。
三天足够她想千句万句见到贺千宸时可以说的话,但看见他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顾看他。
当然依旧是好看的,十年前那种年轻人难以掩藏的张扬意气如今都已被密密收敛起来,眉眼英挺如昔,稍添的风霜之色也不过令他更多些沉稳,恰似一坛好酒,年深日长,香气闻着淡了,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绵长而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