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瞪口呆。

“其实是我自己傻，看看你这样子，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怪物”阮嫣喃喃说着，忽然摇了摇头。

“而我居然相信你，让你把我也变成一个怪物。”

用坚定的语气下了这样的结论后，她又倒了一杯茶，随后自己一饮而尽。

“啊”片刻后她发出了尖锐的叫声，猛烈地抓挠着自己的脸，转眼抓出了几道血痕。

她一头冲进了里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细碎的惨叫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

他怔怔地听着，耳边还交织着刚才的余音。

怪物，怪物

两百年相扶相携，多少次恩情缱绻，最终他在她心里却只得这两个字

“我就说嘛，她会下药的。”阿月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他回过头，木然地看着她与恢复了人形的燕青走进屋内。

阿月想要他的一件东西，于是和他打了一个赌燕青的真身为妖鬼，能识天下万物，知种种秘辛，而阿月受燕青庇护，早已知晓他与阮嫣的过往。

她说在酒馆与他相遇之前她就已经找过阮嫣，是阮嫣要她想办法唤醒他阮嫣难以忍受不断老化的折磨，是以心灰情绝，只求如一个凡人那般自生自灭。可她也知道有他在的话，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这般痛苦地活下去，所以才希望阿月能点醒他，让他不要再沉浸在自己是个凡人的幻想中。

“她希望你能自行离开，可我说你爱她至深，定会执迷不悟。”阿月轻声道，“所以我给了她用燕青血做成的药，饮下之后此药便会与你体内的妖鬼之血相激，让你不得不现出半妖的形态。”

阿月与他赌阮嫣究竟会不会对他下药，他想他们彼此都是一往情深，阮嫣或许会一时迷惑，但当他在她面前时，她终究会不舍的。

可现在，他赌输了。

“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比哭更为凄厉难听的笑声，狠狠地揪扯着青色的长发，就在这过程中，他的一缕头发忽然变成雪色。

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到阿月微微动容。

“原来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咧开嘴嗬嗬地笑，下一刻嗓子猛地尖锐起来，“愿赌服输那就照我们说好的，你救阮嫣，我就给你”

阮嫣也饮了掺入燕青血的茶，她和他不一样，她并非半妖，只不过饮过他的血。两种妖鬼之血在她体内，最终只会让她咯血而亡。

阿月说阮嫣很清楚饮了茶会有怎样的结果，如今很显然……

她宁愿死，也不要再和他在一起。

而阿月许诺她能为阮嫣洗血，并且只要有他所披的那张人皮，她甚至能让阮嫣衰败的身体再现青春，让她再得到一次做凡人的机会。

只有如此，才能救她。阿月是这么说的。

此时此刻，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阿月点了点头，随即只见燕青拾起了他蜕下的皮，径直穿墙而过，往里间去了。

他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当阿月上前来剪取那束雪色发丝时，他抓着她的手，低声问，“为何是我”

少女怜悯地看着他。

“蝶姬乃妖鬼之属”最终她还是回答了，“妖鬼无心，不会爱人也无法被爱。只有像你这样的半妖，心能生情，会爱人也会被人爱，才会有所烦恼。”

才能生出这雪白的烦恼丝。

“哈……哈哈哈”他捂着脸，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真是可怜”阿月轻声低语似乎真有多么同情。她拉下他的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其实若论色相的美丑，你何尝不是绝色。”

蝶妖以美貌著称于世，他继承了一半蝶妖的血统，亦然是生着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修眉凤目，挺鼻薄唇，精致的五官，任何女子见了都要倾心。

只可惜终究与人是不一样的。

且不说白得有些异样的肌肤，宛若夜色染就的双眼，最麻烦的阿月的目光落在他的背上。

那里，有一对透明无色的薄翅。半妖的血统令他无法生出五彩斑斓的巨大蝶翼，却也难脱这非人的异相。

所以只能披上人皮，用别人的脸面对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