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订下了婚约,无论是为着马帮将来的利好,还是她的未来,这都是美事一桩。
其实贺安若也清楚得很,李将军的有意拉拢,因为他们贺家帮内多武功高强的忠诚死士,行路经验丰富放眼砂洲,也难寻得这样强大的马帮了。
贺家马帮时常帮李将军运送粮草武器,每次纵然旅途凶险,却也万无一失,两家若是从此联姻,贺家马帮便有了官府名正言顺的庇佑,今后的生意会越发地顺风顺水。
他那样好,好得挑不出瑕疵,可她却感受不到丝毫欢喜。
只是,意难平。
马帮这几日在芜城休息,青川也乐得和贺安若玩在一起,有时玩得累了,青川时常把玩随身携带的排箫,偶尔吹奏几曲没听过的小调,那乐音虽然简单,但不知道为何,落在贺安若耳中,却是每个音都敲动心扉。
有时候,青川明明吹的是欢快小曲,却让她情不自禁地落了泪。
“我可真是怪人呢。”贺安若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你这曲子,大家听了都觉欢喜,为何只有我一人觉得苦闷难挨”
“说明姐姐心思剔透玲珑,能解这曲中深意。”青川收了排箫,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不知为何,贺安若看见那笑容中,似乎别有深意。
这天夜里,她照例和青川抵足而眠,在那温柔的箫声中她陷入梦境梦中她看见刀客一身伤痕累累地站在自己面前,伸出沧桑的大手,对她道“我来接你。”
可那只抚摩自己脸颊的手却冰冷而细嫩,像她爱吃的卤水豆腐,一寸寸冷意爬满心扉。
对杀气的本能反应使她瞬间睁开了眼睛。月光之下,青川的脸,雪一样苍白,忽然一尾鱼儿从额头冒出头来,蓝尾一摆,又钻入了衣领之下。只是那一双鲜红的眸子,并无半点神采,她的头软绵绵地倒在肩膀上,一双手好像被丝线吊着一般僵硬地动作。一只手抚摩着她的脸,另一只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寒如秋水的匕首。
贺安若早已被面前的怪人吓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川儿,你做什么”
青川并没有开口,仿佛虚空之中有人说话,那声音分明不是青川,反倒是个朗朗的男子“还记得当年大漠那晚的生死相许吗”
“津畈”她眼中瞬间噙了泪水“你附在青川身上是要做什么”
青川的身子好像傀儡木偶般僵硬地动作,那声音似乎带着笑意“我要取你的头颅。”
话音刚落,青川手中的匕首便化作流星,毫无犹豫地斩了下来她忙侧身躲过,匕首划破了衣袖,她感觉不到疼,却看见一缕血痕沿着对方匕首的锋利缓缓流淌下来。白柔歪歪扭扭地继续逼近,身子虽然不稳,但速度却快得很,匕首又转了方向横切而至,熟悉的血腥气息朝她扑来,她在榻上单手撑住向后翻滚,刚刚起身站定,那匕首又近到眼前。
她与对方在狭窄斗室之中打斗过招几次,青川的身法招式与津畈如出一辙,若不是因为身子被附体步伐杂乱失了准头,贺安若早已没有命了。
侍女听闻声响冲了进来,声音惊动了帮内属下,人群将屋内外团团围住,青川收了匕首,动作僵硬地掷出一样东西,便破窗而出,身影转瞬间消失在苍茫的夜里。
借着月光,她看见地上淡淡吞吐着荧光的,是一朵封在冰琉璃中的镜花。
她撩起遮盖住左眉的青丝,一朵绛紫色的花栩栩如生地缀在肌肤之上,和地上陷落尘埃之中的美丽花朵,一模一样。
青川的刺杀不过是贺安若波涛壮阔的生活中一段小小的插曲。精魅作怪,附在人身上行动对她来说也不算新鲜事。自从接了马帮的当家之位她经历过太多的生死危难,见过太多的天灾人祸,一颗心风里来雨里去,娇柔的身子也变得百毒不侵。
青川下落不明,贺安若担心她的安危,派人去寻找了好几次,却觅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风波渐渐平复,马帮仍是一如既往,仍是去荒漠深处淘金,仍是为官府护送粮草,贺安若来不及为别人担心,她的婚事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了。
很快便到了大婚这日。她和侍女坐在闺房之中,对面是一件大红的嫁衣,喜气冲天,几乎映红了整个小屋。
锣鼓喧天,浩浩荡荡的求亲队伍进了芜城,队伍里多是壮实威武的将士,最前面的高头大马之上,新郎官胸前戴着大红花,意气风发,风流俊逸,那不是李将军是谁
吉时已到。新娘子一身大红嫁衣,袅袅婷婷地从院内走出来,她顶着鲜红的喜帕,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喜帕滑落在地,李将军手疾眼快,忙将娇妻揽在怀里。
喜帕虽然掉落,贺大小姐仍是戴着往日的面纱,她任新郎官扶着自己纤纤细腰,慢慢走进了花轿。
这大喜之日,新娘子将一头乌发都高高绾在头顶,裸露的额头光洁可人,眉梢眼角之处,肌肤白皙光洁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没人在意贺家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