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岛带她逛集市看花灯,登雄山看溪水,没正经的事做了不少。可青川始终没看见叛徒阿月的影子。
“不急。”这句话始终挂在泷岛嘴上。他神情闲适,眯着眼睛躺在玄色大氅上,中午的日光照射下来,他枕着双臂,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青川取出背后的排箫,倾注灵力,缓缓地吹奏了一曲悠然,身边的溪水流淌的速度竟然慢了下来。青川露出了轻轻的笑意,从熟睡的泷岛身上摸出了神埙。
鸣月洲与昙洲交界之处,是一片谜影林,终年雾霭重重,一丈之外草木迷蒙。
青川在密林中吹起排箫,不多时,那人便翩然而至“师妹一路追踪,真是辛苦。”
青川停了曲调,将排箫背在身后,隔着大雾看她“阿月师姐脚步遍布十洲,才是真辛苦。”
她早就知道,阿月只有求助于妖鬼庇佑才能躲避她如此之久。而如今妖鬼不在,即便不使用神埙,她也可以轻易寻到阿月。
青川站起身来,朝她走了几步看到阿月原本漆黑的一头青丝大半染做霜雪的颜色,只是站在自己面前,便已经气喘吁吁,体质如此之差。这些时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将身体糟蹋成如此模样。
“与我回清道门,我要在师傅灵前亲手处置你。”
监守自盗、背弃师门,罪该夺其乐艺,诛其身。沦落如此地步,值得吗
“如今哪里还有清道门”阿月咯咯笑了起来,“清道不攻自灭,门人四散,只有你还执着”
青川轻撇嘴角“若说世间最执着之人,不就是师姐你吗”
阿月脸上盛着轻松的笑意“罢了。我知道你的性情,跟你走便是。只”她向前几步,忽然朝青川身后看去,面露惊喜,“燕青,你来得真是时候”
青川转过头去。趁着这个空当儿,阿月欺身而上,麻痹药粉脱手而出。如雪粒一般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在青川头上,阿月后退几步,往嘴里塞了一颗解药,笑道“雪团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啊。”
青川的排箫忽然自动飞起,她十指结印,汹涌的气流将她周身笼罩。排箫停在她头顶,猎猎风中,奏响一曲金戈铁马的杀意之曲
曲调奏出乃是她受袭后的下意识反应,出手后青川忽然发现阿月全无反抗之力,忙将力量抽回三成。饶是如此,阿月还是被这曲调的气浪高高拋起,又重重摔在地上,左臂磕在石上,流血不止。
她虚弱地躺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如今,你这以气御曲的本事竟已进步至此。”阿月勉强用右手支起身子,擦去嘴边的血痕,“可惜我箜篌已毁,再不能与你对战了。”
青川收了真气,排箫自动落在她手上。她朝阿月走来“当年我不会御气,还是师姐你教的我。”
阿月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她,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水精还好用吗”
话音刚落,一只幽蓝的鱼儿从青川的发际边缘游了出来,尾巴一甩跳了出来,将一串水珠甩在阿月脸上。然后又如同落入水中一般回到青川脸上,从她脖领处游了下去,不见踪影。
“它记得我。”当年,因白柔肌肤异常娇嫩,些微日照风沙也难抵挡阿月才特地寻来这只水精,只要将其随身而携,便可保周身水汽不散,不受裂肤之苦。说话间,她随手一撩额发左额那里的伤痕,正是为取水精所得。
阿月曾经是她最亲近的人,曾如姐姐一般,待她那样好
心上泛起淡淡的疼,她却必须让这副心肠硬起来。
师傅在提拔她时曾说乐执令最重要的便是铁腕无情,犯了规矩之人。哪怕是血脉至亲,也要亲手了结。
门人皆畏她不讲情面手段狠毒,可她的痛,谁知
青川蹲下身子,低声说道“当年,若不是泷岛师兄来得及你恐怕就”
“我岂是那么容易死的”她此时笑起来的模样又好像变回了十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朝青川伸出了手,“雪团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以前,再也回不去的以前。以前的青川,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捉弄得了她一是阿月,二是泷岛。
“终究是不一样了”想到这里,青川忍不住叹息一声。
“雪团子,你看我如今的样子,乐器已毁,妖鬼亦离我而去。我如今只有些未了之事,待事情了结,我就跟你回去。”阿月的声音越发地温柔起来,“你可知,在外漂泊的这些时日,我最挂念的人便是你”
随着这句话说完,一柄细身长剑自阿月袖口滑落,待青川回过神时长剑已经穿肩而过。
青川吃痛,和阿月一起站起身来。她步步后退,阿月步步紧跟,直到青川后背重重撞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上,那剑竟然穿破大树,随后折弯绕回,自身相接成了一个锁扣。
将青川死死地钉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