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灵族奉皇鸟为神明,王族子孙都以鸟命名,这是王族才有的特权。不知何时,他不再叫她阿姐,而是叫她鸳鸯。她虽不喜欢,可总也拗不过他倔强的脾气。
“你该唤我姐姐。”她提醒他。
“你不是我姐姐”他犹如暴怒的猛兽,铁链被他强烈地挣扎拖得叮当作响,肩头那只乌鸦亦是惶恐地叫着,凄厉刺耳。
在他心里,她早就不是姐姐了。她是他卑微生命里唯一的希望,为什么她总用这两个字的称呼,残忍地将他们隔开,从前是,如今也是。
“叫我,姐姐。”白鸳一字一顿不是提醒,而是命令。她读懂了他的心思。
他冷笑,踉跄地坐回岩石上,水顺着藤蔓滴在他墨绿衣袍,瞬间就晕开了。“你的读心术依旧这么厉害。”他一指轻弹着衣袍上的水渍苦笑道“这可怎么办呢我的那点儿小心思全被你看透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不是欺负人吗”
白鸳缓缓地摇着轮椅靠近他,问道“那些犯人,是你放出去的”一月前,巫域的犯人逃出牢笼大肆屠杀,一夜之间巫灵王宫血流成河。白鸳不想相信这一切是白枭做的,可巫域由白枭监工完成,各个关口他了如指掌,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白枭站起身抖了抖衣袍,双手轻轻一握,如铁棍粗的链子便被震得粉碎。只是瞬间,他便移到了她面前,甚至没给她喘息的机会。是啊,若他想离开这地方,没人能拦得住。
他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你不是很会读心术吗仔细读读看吧。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你终究是不会信。”
白鸳挡开他的手“若不是我双腿已废,也不会来求你救巫灵。”
白枭冷笑“怎么,当初是我求你去救我了吗你自己不小心废了双腿,如今却要赖到我头上。”白枭微微挑眉“况且姐姐,你如此盛气凌人,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
白鸳静静地坐着“这么多年你一点没变。”
“那你呢”他看着她精致面容如水瞳眸,问道“你活了这一百年。你的心,也是没变过吗还是说你要等到这双眼睛也瞎了,走投无路,再也无法支撑巫灵的时候,才会来找我”
她转身背着他,阖上眼帘“白枭,你真是个被宠坏的小孩”
她不愿再停留,双手轻放轮边,白衣裘袍拂过岩石,慢慢移了出他的视线。白枭,她头一回这么叫他,这么生分地叫他。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把我宠坏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他怒吼。
“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她停住,只是一个背影。
狂风曳地卷起飞沙,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嘶声吼道“白鸳一我恨你一”
十年前的寒冬,白枭迎来了他十六岁的生辰。
十六岁,对于巫灵王族的人来讲,是至关重要的时刻。其实,巫灵王族并非世间所传的那样长生不老,容颜永驻,他们是要付出代价的。
十六岁时,要用匕首刺穿自己的心。死后,被灌进巫灵王的鲜血一碗,施以招魂术,便能续命复活,延寿至二百岁,永葆二八容颜。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挺过这一关。但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这也是巫灵虽只有三万族人,却能立足于世的原因。
白枭自小身体羸弱,父王母后无暇顾及,白鸳若是出了白巫山总会来看看他。他的姐姐有双如水星眸,很是美丽。他想偷懒不肯学巫术,于是装病,却总被她一眼识破。他问“阿姐,你为何总晓得我在想什么”她笑笑“因为我能读懂你的心啊,你瞧。”说着她盯着白枭的心口,眉心微蹙,倏地眼中仿佛闪过一丝光亮,“这样就可以了。”
“阿姐好厉害无论谁的心都能读吗枭儿也要学”那是他第一次听闻读心术这种东西,好奇的不得了。
白鸳将他搂怀里,靠在床榻旁“其实也不是每个人的心都能读了。父王告诉我,若是爱上一个人,就会被蒙上眼睛,再也读不懂那个人的心了。”
“什么是爱”他问。
“爱”她想了想“就是喜欢。”
“那我不要学了。”
“为什么”
“我喜欢姐姐啊,”白枭叉着腰愤愤道“又读不来姐姐的心思,不好玩,我不要学。”
白鸳恍然,上前捏了捏他的鼻子,微微嗔怒道“傻小子,姐姐说的喜欢不是你这种喜欢啦。”
可他明明很喜欢姐姐啊,白枭想着。
那一年,他才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