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渊今日头痛确实不是装的。
不过哪怕身体不适,他也没有倦怠政事,那些奏折堆在桌子上只能他自己批,拖日子懒政毫无意义。
是以他脸色就不太好看,听琴姑姑说完话也不敢吭声,只等陛下定夺。
楚少渊盯着奏折出神,这半天他折子批得飞快,再熬一个时辰就能批完,倒也比以前轻松许多:“你去告诉她,不必了。”
楚少渊淡然开口,想了想又说:“盯着她,看她还有什么动作。”
听琴是他母后从娘家带入宫中,是看着他出生的,二十年来一直伺候在身边,最是忠心不过。
石榴殿里的那些事,听琴其实心里有数,但她嘴巴很严,从来不曾往外说过半句。
楚少渊也放心她,只叫她看着行事。
听琴行了礼,见他面色略缓,便道:“陛下再忙一会儿就歇吧,刚臣已叫小厨房备了清心汤,陛下吃了再睡。”
楚少渊点点头:“姑姑有心了。”
听琴低头退了出去,想到楚少渊这些年来的煎熬,心中是十分心疼的。
但许多话,她只能疼在心里,万万不敢说出口。
等回了石榴殿,抬头就看苏小主还等在花厅里,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小脸上满满都是胆怯,听琴难得有些心软:“苏小主还是歇下吧,陛下那有太医候着,人多杂乱反而扰了陛下清幽。”
苏轻窈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听琴以为她要放弃了,刚要转身退去,就听苏小主又说:“可劳烦姑姑取了笔墨纸砚来?我想抄些经书,也算为陛下祈福。”
“小主……”听琴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宫妃,不免有些愣住。
苏轻窈看着她,满脸都是落寞和沮丧:“我也帮不上陛下的忙,只能如此略尽绵薄之力。”
她这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听琴点了点头,心软应下:“好,一会儿就叫宫人送来,小主写困了就早些睡,务必不要累着自己。”
苏轻窈冲她微微一笑,可爱稚嫩的脸庞仿佛发着光,让人看了心里头就舒坦。
听琴退出去吩咐纸笔,心里叹息:是个好姑娘,只可惜……
只可惜命不好。
回了寝殿,苏轻窈脸上的表情一变,她看着刚刚呈上来的热茶,微微一笑。
“倒是没那么难……”
柳沁正给她倒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闻言就问:“小主有何吩咐?”
苏轻窈摇了摇头,让柳沁取了个软垫放到雅间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来:“今夜有的熬,得劳累你研墨了。”
苏轻窈原就爱读书,日常也写过诗文,柳沁研墨的手艺不错,这点小事倒也能办好。
不多时,听琴亲自送了笔墨纸笺过来,站在那看她提笔就写。
上辈子日子孤独寂寞,有些事也不能太出格,她有段时间只能抄佛经打发时间,就那么抄了许多年,把几册经书倒背如流,字也练得颇有雅意。
现在根本不用找书本,拿起笔就是一手漂亮的佛经楷,一看就知下了真功夫练过的。
听琴站在那看了一刻就没再继续,她心里装着许多事,退出去后吩咐守夜宫女:“注意着点寝殿的灯,若是暗了就加油,可别累坏了小主的眼。”
小宫女福了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又说:“一会儿我吩咐小厨房送来一碟子点心,你给小主端进去,叫小主别饿着。”
这还是头一次看听琴姑姑这么关心一个侍寝的妃嫔,小宫女心里好奇极了却不敢多问,只闭嘴行礼,目送她离开石榴殿。
苏轻窈说要抄经书,可不是嘴上说说,她是实打实准备抄一夜的。
反正她现在年轻,精力也足,趁着能表现的时候不好好表现,难道还指望天上掉馅饼?想要早点搬家,就得早点升位,这宫里,最能在这事上说得上话的就是皇上了。
不管他看不看得见,她自己是真心实意抄过,也讨一个心安。
过了半个时辰,小宫女端着点心进来,先挑亮宫灯,然后又给茶壶里添水:“奴婢就守在门外,小主随时吩咐。”
苏轻窈揉了揉有些发胀的手腕,冲她笑笑:“辛苦你了。”
等小宫女走了,她瞥了一眼茶桌上的点心,一共有四样,各个别致精巧,一看就是乾元宫小厨房所做。
苏轻窈心里叹:倒是提前吃上乾元宫的美食了。
她这会儿不饿,就对柳沁说:“你去尝尝,这可是咱们轻易用不到的。”
柳沁摇头,小声说:“奴婢这有干净的帕子,等明儿个包起来带回去,小主可以慢慢吃。”
苏轻窈被她说得一愣,不由被她逗笑了:“你这小财迷,怎么还连吃带拿呢。”
“小主喜欢,奴婢还要什么脸面。”柳沁道。
在家里时她也不是没享用过好东西,可进了宫,一切只看恩宠和位份,哪怕她手里有银子,许多东西也弄不到。
这样精致繁复的点心,确实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或许因为她跟柳沁念叨过自己爱吃这一口,柳沁便牢记心中,难怪前辈子总喜欢在屋子里摆些点心盘子,原来正是因为如此。
苏轻窈眼中一红,想起上一世柳沁几十年的陪伴,只觉心中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