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玦略一皱眉:“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可听公子的意思,似是我先前多有得罪。若真是这样,那我叶少微,在此先道一声歉。”
江聿唰地打开解语扇,白纸黑字明晃晃的扎人眼:“哎哟,不敢不敢,承了天枢仙君歉,我岂不折寿?”
孟离听着江聿阴阳怪气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师尊,这位公子还挺厉害的,姓江名聿,是个驱魔者。下界好多疑难杂症的案子都是他经手的,你应该听过的吧?”
“江聿驱魔者”
叶玦看着解语扇上“脏人勿近”四个大字,不禁失笑。他喃喃地重复着,然后歉然之意更添:“在下见识短浅,未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甚幸。”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一个个道貌岸然,你来我往都是些漂亮话,怎会知道我们这群腌臜堆里摸爬滚打来的?”
江聿冷笑,眼底似有仇意:“仙君不知道我,那你可知道江州宜春院妓女一案?”
叶玦的脸色忽然暗了下来:“那件案子,我是知道的。当时还曾有金鸦来访,只是案情有些复杂,涉及诸多关系,灵曜峰不便出面。”
“呵,不便出面。我看,你是嫌这案子不干净,不愿脏了手吧?”
叶玦避开江聿逼问的目光,只是怅然望向远处。
江聿道:“你可知那金鸦,是宜春院老鸨倾其所有才召来的?她们被困楼中,终日遭邪祟奸污,下身被塞了残肢断臂,却还要强颜欢笑。她们等你,盼你,盼到楼内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生者瑟瑟,死者互啄!外面的人闻到尸臭,听到异响,请了无数修士道人驱邪,结果都惨遭毒手。尸山血海,地狱无差!”
叶玦闭上眼睛,身子微微颤抖。
“就因为你的不便出面,她们放弃希望,全部沦为邪祟之奴!楼门大开,为祸四方,整座江州城的男子,半数都被重伤下体,变为废人!”
江聿的脸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喷张的血脉使他手上青筋暴起。
“在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眼里,妓女不是人。她们自甘堕落,她们轻浮放荡,邪祟缠身也是活该。那你可知道,她们也曾为人母,被男人玩弄怀胎生子,但也对孩子疼爱有加,她们是那些孩子在世上唯一的依靠!而那些孩子”
他哽了一哽:“那些孩子,被邪祟炼成鬼娃,将城内所有婴儿,全部撕成碎片”
叶玦晃了两晃,仿佛风中摇摆不定的稻草人。
“那些妓女,有的被无良丈夫卖掉,有的被狠心父母抛弃。更多的,却是被一些丧心病狂的畜生,卖进了青楼。那些畜生,到处去偷、去抢无辜的女子,只为了一己私欲,吃喝嫖赌!”
他擎起解语扇,一指叶玦:“天枢!你说!你眼里的不干净,是那些女子的错吗?!就因为你一句不干净,江州城百姓无辜受累,他们,有错吗?!!”
叶玦的脸色惨白如纸,他颤抖着,艰难吐出几个字:“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呵,不知道?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叶玦的眼底似有水光闪烁,他深深地叹息一声:“那这件案子,最后是江公子处理的吗?”
江聿哼了一声:“不然呢?”
叶玦肃然而立,恭恭敬敬朝江聿躬身行礼:“我叶少微,在此替江州百姓,谢过江公子!”
“你替?呵,当真可笑!”
江聿把扇子别在身后,朝孟离道:“难怪你会看不上我,原来这才是入得你眼的男人。呵,真是好命,年纪轻轻,就有来头这么大的人做师父。”
他瞥了一眼叶玦,接着道:“名门正派不是我江某人该来的地方,告辞!”
说完,他转过身,大踏步往山下走。
孟离:“喂,丑八怪”
江聿站住脚。
然而,孟离却瘪瘪嘴,一个字都没接出来。
江聿冷笑一声,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剩下的三个人在原地静立半晌,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还是叶玦打破了沉寂。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叶玦转身要走。
“哎,师尊!”
叶玦回头。
“你”孟离犹豫半天要不要问,还是问了,“你真的把那些妓女留在那里等死吗?”
叶玦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