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韬对这些世家子弟胡闹不感兴趣,寻思了一会,问道:“苏哥哥,我倒有个疑惑,只是朝中的事,咱们贫嘴那么一说,算不得乱议国政罢?”
“你不妨说说是什么事。”苏锦鸿抬头。
一旁侍立的建平极有眼色地唤他们带来的丫鬟小厮到外头去。
苏锦鸿剜了他背影一眼,向着凌妆道:“这猴儿,机灵过头了!”
凌妆微笑:“正是呢,凭我家弟弟,还能问得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凌妆沉静时气质清华,一笑起来,眉目又分外妩媚艳丽,吸引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驻,正应了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意思。
有的女子乍一看十分美丽不可方物,看久了不过尔尔,有的则越看越美,凌妆便是后者。
饶是苏锦鸿见多了美貌女子,仍觉得每看她一眼都有不同的美感,实是异事。他静了静心神,掉开目光,也笑:“连兄弟快说,别是吊我等胃口吧。”
连韬心中总觉苏家哥哥对表姐略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叫他插不上口,见催方拾回心中所想,道:“去岁老皇爷昭告天下,册封皇十子赵王殿下的嫡长子为皇太孙广宁王,但自废太子贬为庶人后,朝廷从未有诰再立太子,如此,他日该是赵王殿下承继大统呢?还是皇太孙?”
连韬问的话怕是朝中官员和天下百姓的共同疑惑。
凌妆心知这个话题难以说清楚,只看苏锦鸿如何打他。
苏锦鸿手上正托着茶盏,闻言微微一笑,低头用盖子划拉了茶叶片刻,方道:“连兄弟问得好,我听说朝堂上也是议论纷纷。皇上积威多年,这几年来龙气更是旺盛,广宁王对朝中老臣甚或赵王殿下本人皆是个异数。”
他说得含蓄,连韬还在琢磨,程霭完全是鸭听天雷,凌妆却是领会了。
皇十子赵王既不占长,又不占嫡,也没有太大的贤名与功绩,唯有老实本分从不出错被人称道,按理说皇位若要传给他必须顺祚帝的明诏册封,何况拟诏前,大臣们约莫会摆出各种反对立其为储的理由,力挺自己看好的皇子。
未册太子,先册太孙,也只有像顺祚帝这般掌了多年皇权,说一不二的龙性子,诸臣才不敢死谏,但老皇帝驾崩之后的事,赵王父子能否弹压得住,则是另一回事了。
“为何说广宁王是个异数呢?”连韬问,“小弟只知我朝自定鼎中原以来,北方常受胡人滋扰,边防线在顺祚初年,最南缩到燕冀一带。前几年广宁王异军突起,将胡人赶尽杀绝,如今商人往北地去,夏日里直入万里不毛之地,也找不到胡人踪迹。听说广宁王率领的铁骑如今已经打到西方尽是红毛子绿眼睛的泰西之地,只是离我朝太远,百姓无法移居管理,但许多自古以来未曾听说的邦国皆向我朝俯称臣……如此说来,皇太孙广宁王殿下岂不是比开国圣祖功劳还大些?如何弹压不住诸王?”
凌妆听得一头冷汗,方才晓得自家这个相貌忠厚、读书用功的表弟心中还有神一般的存在,从他的表情和激动的声音里都透露出对广宁王无比狂热的崇拜,她似乎闻到了股书生的酸腐气。
自然,广宁王这几年在天下百姓口中本是个传奇,酒楼里说书的也有关于他各战的段子,简直水里来火里去,无所不能,凌妆是个物实的人,听了一笑而已。
苏锦鸿也看出了连韬的崇拜之情,不无安抚地道:“广宁这个封号,听着寻常,实则与他的战功分不开。说是异数,大半是对其天才战争才能的肯定。不过……”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广宁殿下根本不得赵王欢心,三四岁上就交由抚远都督6能奎带到边关,非华夏之地长大,受到的教化便少了,他还有个诨号在京都很响亮……”
“我知道我知道!”连韬兴高采烈地抢过话头:“他有个外号叫嗜血狼王,胡人相传,他率领的军队,每夺下一地,都会下令尽数屠戮其族人,连妇孺也不放过,这诨号可不是咱们中原人给起的,是从塞外传回来的,依小弟看定是污蔑!”
苏锦鸿不以为忤,点头道:“正是,许多源远流长的部族在他手上都成了历史。”
至此凌妆算是明白了,苏锦鸿压根儿就不待见广宁王,不晓得他背地里拥护的是谁。
“汉家自己的英雄,怎么反而听外族人对他的污蔑?以讹传讹的愚民可恨!”连韬急得脸红脖子粗。
苏锦鸿的脸色略显不自然。
凌妆见状徐徐道:“韬弟,别再缠着苏公子议论储君之事!咱们平头百姓,谁继承大统都是远在天边的事儿。”
程霭抚掌,瞅着苏锦鸿微黄的两颊竟然飞起了红晕:“还不如说说咱们的金陵四公子,苏家哥哥就是其中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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