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秀才走在这片废墟的倒影里,心里茫然一片。
那天走下黑芒山,他跳进水里,并不是想到死,而是想去寻找与青乔相遇的地方。
他的眼睛可以看穿黑夜,但终究不能照见浑浊的污水,他找不到她曾经留下的痕迹。
那一刻,他才想到了死。
他想去找她。
只是当无尽的口、耳、眼、鼻倒灌的时候,发出嗡嗡嗡的声响的时候,呼吸越来越少的时候,窒息感越来越强的时候,蒲秀才害怕了。
死亡,是如此的令人恐惧。
而活着,又是如此的令人渴望。
蒲秀才以为,生和死击溃了他对青乔的爱。
这让他感到高兴,因为他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蒲秀才跃出了水面。
他决定重新再活一次。
那个为青乔而活着的蒲留仙,已经死了。
所以,他开始尝试着高兴,尝试着忘记,尝试着重新做人,重新做事。
一切似乎真的可以重来,可以遗忘。
效果不错。
特别是在修炼的时候,他真的忘记了青乔,心里只有画,只有字符,只有对修行的兴趣。
但是就在刚才,那个干柴一样的小姑娘,只是轻轻一句话,就击溃了他所有的努力。
更是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对自己的欺骗,以及青乔对自己的欺骗。
这一刻蒲秀才才明白,他忘记青乔,不只是处于重获一次的渴望,更是不忍青乔在心里的幻灭。
他恐惧死亡,热爱生命。
但他也爱青乔。
除非死亡,才能终止。
蒲秀才坐在一块烧得漆黑的门槛上,轻轻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天空。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虫鸣,虽然轻微,却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天上,万点星光,也是从遥远的天河传来,却依旧能照见人间。
微小与浩瀚,都在以相同的方式发光。
蒲秀才从怀里拿出天阙笔,陷入了长久的出神。
……
第二天清早,蒲秀才敲响张灵儿的房门。
过了好一会,张灵儿才一脸恼怒的打开门:“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了?”
说着,她眼睛一瞥,道:“你身上怎么那么多水?头发也跟鸡窝似的,咦……眼角还有眼屎!”
蒲秀才平静的表情绷不住了,连忙擦了擦,却发生什么都没有,立刻恼怒道:“说正事!”
张灵儿打了一个哈欠,无聊地摆摆手:“说吧,说完我去睡觉。”
蒲秀才认真道:“我要去找张兄,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你帮我照顾……照顾她几天。”
“找臭道士?”
张灵儿一愣,认真地看了蒲秀才几眼,道,“你是认真的?”
蒲秀才没有说话。
“你这是何必呢!”
张灵儿摇摇头,转身回屋,“等我一会,我陪你去!”
几分钟后,张灵儿背着包出来,身后还跟着干柴似的小姑娘柳如是。
蒲秀才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走吧!先去找一下管事,施粥的事需要拜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