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蕊也不知道她进宫多久了,和陆凌风约定的一个时辰有没有到?
反正自打听到他的声音,她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踏踏实实地落了下去。
“原来是辅国大将军到了,”太后面色变了变,一瞬间又恢复如常,淡定地坐在饭桌前,笑吟吟看着越走越近的陆凌风,“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辅国大将军好长的腿,正赶上热乎乎的野鸡崽子汤了。”
“那就多谢太后娘娘抬爱了。”陆凌风皮笑肉不笑地走近,附身行了一礼,才道,“只是不巧得很,臣还有些军务要处置,就不陪太后了。”
显然不给太后面子!
太后脸上下不来,不由阴沉下来,“辅国大将军倒是好大的架子,哀家这可是精心准备的野鸡汤,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啦。
言下之意,顾蕊和陆凌风都听明白了:那就是别给脸不要脸,否则就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蕊不免有些没底,若真的和太后扛上,陆凌风能占几分胜算?再者,若真的扛上,那就是你死我活了,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杀戮,将来,这谋逆的罪名怕要永生相伴了。
陆凌风,将何去何从?他们夫妻两个会不会被那些历史学家们秉笔直书?
她的顾虑太多,当即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扑通扑通乱跳。
谁知陆凌风却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这野鸡汤,也不算什么珍馐佳肴,本将军夫人若是想喝,本将军日日给她打也使得。”
一句话,让顾蕊和太后双双变了脸色。
顾蕊想的是,陆凌风说得这么轻松,明显没把太后放在眼里,难道他有什么应对之策了?
而太后却是气得面色铁青,胸脯起伏不定,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死死地抠着桌沿,手背上的青筋都跳起来。
陆凌风却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把揽过顾蕊,“走吧,家里没人主事,这会子怕是乱套了吧?”
顾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被她一路拉出太后的寝宫,心里高悬着,也不知道惹怒太后的后果会如何。
直到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她才敢问陆凌风一句,“你没瞧着太后气得脸色都变了?她要是报复你的话,你怎么办?”
“那也要看她有本事报复!”陆凌风浑不在意,大手插在顾蕊浓密的黑发里梳理着,反而关心起顾蕊,“她欺负你了吗?”
顾蕊靠在他怀里,微微摇头,“也算不上欺负吧,就是让我等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让我陪她吃了一顿饭……”
能和太后娘娘同桌用膳,对于大臣的夫人来说,可是至上的荣光啊。
这能算欺负吗?
顾蕊觉得不是。
可陆凌风不这么想,他急得在顾蕊脸上左右看,问道,“你都吃了什么?有没有觉得不适?”
“目前没什么感觉,”顾蕊微怔,旋即又道,“我都是等太后吃过之后才吃的,凭经验来讲,应该没有下毒……”
陆凌风甚是狐疑,太后会这么好心?巴巴地把顾蕊叫进宫里,为的就是管她一顿饭?还是她久居深宫闷得慌,想找个人消遣?
女人心,海底针,他不觉得太后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夫妻二人。
想至此,他立即对着车外喊了一声“来人!”
顾蕊听出他语调不对,骇了一跳,赶紧坐正身子,怔怔地看着他。
陆凌风知道自己吓着顾蕊了,忙笑着拍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我也是以防万一。”
暗卫头子甲悄没声息地过来,像是一个幽灵,“属下在。”
“你去西郊大营,告诉三爷,让他把牧云城控制起来……”
“是,属下遵命!”暗卫甲答应着去了。
顾蕊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来,“牧云城,是谁?”
“太后的娘家兄弟,”陆凌风唇角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冷哼道,“我们已经和太后撕破脸了,太后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与其让她先发制人,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顾蕊听后默默无语,自古以来,富贵险中求。陆凌风如今功高震主,太后迟早都会容不下他,若不提早准备,只能落得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
没想到她竟然也被卷入到波谲云诡的朝廷争斗中,不过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既来之则安之吧。
浑身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之后,顾蕊又往陆凌风怀里钻了钻,想汲取更多的热量。
也不知道为何,今日她觉得分外寒冷,身上的紫貂大氅都挡不住从内散发出来的刺骨的寒!
今日因为从宫中出来,天色就不早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去城外的别院,而是回了辅国大将军府。
下了车,顾蕊只觉得双腿酸软,浑身发抖,几乎站不稳。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只得强撑着,被陆凌风扶着一步一步往府内走去,没敢说身有不适,生怕陆凌风紧张过度。
宫内,太后的寝宫,碎了一地的碗茬子,几个小宫女正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拾着。
太后两手搭在罗汉床沿上,脸色红里泛青,皱着眉头抿着嘴,面相有些狰狞。
身后站着她最信任的老太监,正轻柔地给她捏着太阳穴。
而在她的脚下,则跪着一个两鬓苍苍的老头,佝偻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你说,那方子管用么?”良久,太后阴沉沉地开了口,却是问那个老头的。
那老头像是被雷击了一样,浑身轻颤了下,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回禀,“娘娘,那方子是老臣早年间从西域得的秘方,中原还无人能解……”
“如此,甚好!”太后一双凤目死死地盯着脚下那个头触着青砖的老头,声音透骨寒,“不过你记着,她要是死不了,你可就别活了。”
“是是,老臣明白。”那老头磕头如捣蒜,“娘娘放心,这东西无色无味,人用了之后也不会立即就死,只是一天天倦怠乏力,外头看不出什么来的。”
“如此,甚好!”太后阴沉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中,像是跳动的怪兽,阴森可怖,“她死了,陆凌风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谁还怕他?”
“那个丫头,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法,竟让大将军痴迷如斯,真是可惜了我那两个花容月貌的孙女,竟一个也没能入得了大将军的眼!”
老头长长叹息一声,又把头垂下去。
顾蕊自打从宫里回府之后,身子一日懒似一日,头几日还能勉强挣扎着起身走两圈,可十来日后,竟然连起身的劲儿都没有,身上就跟被人抽去骨头一般,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她替自己把脉之后,也没闹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