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全过来打圆场:“不过是定州马,你若喜欢,将我那匹牵走便是。”
程潜抹了把泪:“谁要你的马,瘦的皮包骨头的,哪里还上得了战场?”
“那便再给你找一匹好马!”
沈不全扔下这句话押着卫昀走了,真松懈下来卫昀才看见自己手臂不住淌血,肩上传来一阵剧痛,也不知何时落下的,他骑在马上时竟从未察觉。
陇右医局自太安五年陇右城复建以来已扩充不下十次,玄宗、徽宗年间因气候酷热,为防时疫蔓延更特意从宫中调拨侍医数十名充实陇右,至元嘉年间,已有医师凡一百三十余人,从弟子七百余人,日可救治伤者三千,为陇右第一柱石。
——平决明《巫医簿》
沈不全这将军做得极差,却与医局里许多先生交情极好,最擅外科的平先生无暇抽身,指派了小儿子平决明给卫昀诊治,引得沈不全不满:“这是我最宝贝的那员大将,你好歹也看一眼。”
平息风正给手底下那人拔箭:“你满大营里打听打听去,我儿虽年幼也有我一多半的本事,匡炆手底下那几个亲卫还求他治呢,若不是你来,我管他是谁,非得在外面等上一个时辰再说!”
如此,沈不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还不及卫昀岁数大的平决明带了回去,小先生在庭院里站了半天:“父亲说的果然没错,沈将军的饷银不是寄到洛城去了,便是换了酒来,总之是存不下一分的。”
卫昀躺在地上痛得直拍门板:“你有空在那感慨还不如过来给我裹伤!”
他身上甲胄已经教沈不全除去,平决明抄起剪刀几下将棉衣剪碎,看得沈不全心疼:“这可是陈婆做的棉衣,值两坛白薄酒了。”
“我的命比你那酒值钱多了。”本是极有气势话因为平决明没轻没重的手法疼得变了调,他半撑着身子咬牙,“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力气这么大。”
“有些技巧而已,你若再不老实,直接将你手臂卸下来。”
卫昀立时乖乖躺好。
平决明手上功夫极好,很快便给卫昀包扎好了:“右肩伤得重些,半月内不可拿重物,一月内不可用兵器,左腿伤轻许多了,但也要少走动,尤其不可骑马。”
小先生又开了好一长串药来,盯着沈不全熬好了头一服:“每日两服,三日后我再来重新开药。”
卫昀握着匕首挣扎:“能否不喝药?”
“不喝?”
“我以为我身体很强健了,又只是轻伤,未伤到筋骨,少喝几次药也不妨事的。”
“等伤重了断只手臂也救不了你。”
卫昀浑身一激灵,端起药碗来先灌下半碗去,手上伤是否轻了还不知,他嘴里烫出许多燎泡来倒是看得见的。
平决明长叹一声:“罢了,以后还是不勉强你趁热喝了,今日大捷,又在胡朔截获粮草辎重,军中惯例要犒赏士卒的,可惜你是什么也吃不了了。”
当日夜里,程潜抱着只羊腿坐在卫昀身侧:“卫杀,你是西南出身的,大约还没吃过羊肉吧?这可是北辽胡朔产的羊,寻常时候一年也吃不到一次的。”
卫昀嘴里含了去火的黄连瞪他:“等我能挥刀了,先杀程潜!”
注:【塞外纵横战血流】摘自唐薛逢《凉州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