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2 / 2)

“愿追随将军!”

“杀!”

“杀!”

蛙鸣涧水深三尺,秋冬时节极难过河,仅有两座桥连接两岸,一座是戚水源城墙上吊桥,另一座木桥则在冯俊大军与扈不退之间,或者冯俊想在扈不退部撑不住时攻过去,或者扈不退欲在冯俊松懈时突围,总之,这座桥并未被两军中任何一方毁去。

扈不退今夜却未上桥,他吼着“杀”冲进了蛙鸣涧,近来多雨,河水一路没到他腿根,刺得他浑身都崩紧了,唯有那柄戟和腰间战刀带着热乎气。

士卒们跟在他后面杀过来,年岁小的在河水里跑得比他还快,战刀高高扬起宛若新月,他哂笑一声,敢冲到主将前面,这辈子至多也只是个小兵。

岭南箭矢纷纷落下,这时再不用想往哪里射杀得人多,只要拉满弓、放出去,必然会落到齐兵身上,三列弓兵们轮换着射箭,却仍能看见水里士卒们不断靠过来,箭囊已全部射空,后面拿着砍刀的岭南士卒便冲入溪涧里,戚水源城头上士卒听见动静举着火把往下望去,只能看见脚下蛙鸣涧一片水花翻涌,仿若整条河都沸腾起来。

水行舟带军赶到时扈不退人马已杀到河岸上来,冯俊连骑兵们都派了出去,却还是看着扈不退愈来愈近,好似身份调转,他才是被十一万大军围住的残军败将。

扈不退忘记自己杀了多少人,自调到蓉城来他已有数年不曾沙场上真正杀敌,今夜酣战,倒让他恍惚间觉得又活回去了,出刀、收刀,毫无招式可言,也没洛城公子们舞刀来得漂亮,只有刀头上那抹血实在好看。

战刀明晃晃的刺进胸口,教他拽住刀柄将那岭南兵拖过来,一刀回刺过去,转动间将对方半副胸慨都扯下来,哦,还是个孩子。

蓉城营参军倒在岭南九月的蛙鸣涧里,身上盔甲带着他往下沉,当夜细雨,并未有后来野史上说得“扈不退仰天望去,只见层云间一轮明月高悬,映出蜀郡,蓉城”,他只是想,这若是白天,若在身边再升起一面卫小将军的旗子,那便更好看了。

岭南士卒们趁机高声吼道:“扈不退已死!降者不杀!”

杀声渐歇,岭南士卒们还未松懈便听得人群里有人喊道:“杀冯俊!”

无人知道是谁喊出这句,因为紧跟着有了第二人第三人:

“杀冯俊!”

“杀冯俊!”

整个蛙鸣涧俱是大齐士卒们嘶吼声,冯俊从未见过这样一支军队,整军将士都喊着杀朝他冲来,万千人对着他挥刀,浓烈杀气宛若利箭,隔着半条河过来,正中他心口,并非国恨家仇,他们只想杀他,仅此而已。

他转头对水行舟道:“我命你做主官,带着你的人过去,天亮前我要对面在见不到一个齐国兵。”

水行舟带了两万人过去,扈不退阵仗之大无人怀疑他还分出两千轻骑勇从泪山突围——哪有主官战死疆场、部将率军突围的——卫昀一行除却战刀是大齐环首刀,其余均与岭南兵别无二致,借此趁机冲过水行舟封锁去。

他杀完最后一路追兵时已走出去近一舍,再听不见后面声音,死里逃生后也无人愿意说话,直到天快亮时,长风忽然勒马,转过身朝后看了一眼:“早知道那日少喝一坛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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