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报,澜谷有岭南伏兵,要卫昱洵从这里去宛州。”
齐贵猛然抬眼,透过粱效手里那支火把看见了他手里攥得那枚金珠,上面串着的红绳上歪歪扭扭打了两个平安扣。
梁效垂着头似在感叹:“此前从不知道齐兄还有这样的好手艺,却不知挂了这枚平安扣,贤侄又是否真的平安。”他朝齐贵露出个诡秘的笑来:“我说……这还要看齐兄肯不肯将他的命放在心上。”
齐贵又咳了起来,勉强咽下口唾沫,接着说:“我迫于无奈,只得暂时应承下来,后来粱效押我到将军那里去,我恐暴露大军行踪,半路借机逃开了。”
他想的极好,若他未回来,卫昀必然知晓秣山有伏兵,继而走澜谷,如此大军便可保全。谁想岭南竟还有第二路伏兵布在澜谷,且是比冯朗更不会讲情面的莒稳,逼得卫昀亲自留到最后断后,还落下内伤。
“这样。”卫昀默了一瞬,“令郎……”
齐贵哑着嗓子开口,他从蓉城到这里一路水米不进,声音嘶哑的难听,让人恍惚想起“杜鹃啼血”四字:“谢将军挂心,犬子福薄,已经去了。”
卫昀这才看见他身上穿着齐衰,粗粝麻布上沾着一层血,干涸后成了黑漆漆一片,又被新渗出的血盖住,此前被千承踹倒在地时又沾上泥水,猛打量一眼,只觉随便一个乞者都比他体面许多。
到蓉城营前的这几个月,他大约都是穿着这身齐衰,替逝去的妻儿守孝。
千承冷不丁开口:“齐贵一事,将军欲如何处置?”
卫昀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旁边还站着许多跟他从岭南死里逃生回来的士卒们,如何处置齐贵,归根到底并非他说了算,凭齐贵犯下的那些过错——“违期不至、探贼不详”,哪一条都是军律上该处斩的重罪。
他看了齐贵一眼:“齐参军,还有什么要说?”
齐贵抬起被血糊住的模糊双眼看他,嘴唇抖了半天,最后咽口唾沫:“没有。”
“既如此,”卫昀按住他肩膀,那里的鞭伤反复数日都不见好,被他按下去又淌出血与脓水,痛得齐贵瑟缩一下,但没躲开。
“参军齐贵,不听军令、更教难治,探贼不详,依律,斩!”
卫昀背对着他往外走:“阿承,齐贵是与我们一同杀过敌的,不要这样,让他走得体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