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昀再见到荆平涣还是在周扈大婚时,他去的晚,到时门前宾客已少了许多,因而徘徊不前的南阳侯格外引人注目,周廷早说了在里面等他,加之自家兄长已与他断交,卫昀低下头带着千承匆匆往里跑,奈何他腰上那块卫将军印实在显眼,到底被叫住:“卫将军!”
为躲荆平涣,卫昀一连几日都往南军大营里跑,情愿对着晋云那张冷脸也不愿在北军大营里撞见他,听见他叫自己,几乎跑一般往门口冲,奈何他视若无睹,荆平涣却已来到身前,对他长揖一礼:“卫将军。”
“荆将军。”
荆平涣缓缓从袖中摸出一只檀木盒子,上面金线描着鲽鱼、大雁与旁的花样,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周兄大婚,无论如何我也要送份礼的,劳卫将军替我转交。”
“既然有厚礼相赠,荆将军该亲力亲为才对。”
“舍妹婚事已搅得天下大乱,周兄与河晏翁主的好日子,我去又算得什么?”南阳侯将那只盒子塞到他手里,压得卫昀手腕一沉,“劳卫将军替我转交。”
时候不早,卫昀不好再与他纠缠,径直进去,周广安撑着身子坐在首座上,见他进来拉着他问了几句话,他一一作答,老将军似乎对他在南北军作为还算满意,捋着全白的胡须频频颔首,眼里也全是笑意,最后嘱咐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1,南北军久未经战事,光靠你这样陇定一线下来的将军不够,未曾见血,岂能成军?”
“这事冀州侯爷与晋将军都曾上书,事急从缓,南北军积弊久矣,非一日两日能去除的,侯爷但请宽心。”
淮安侯身子已极差,说话时止不住咳嗽:“今日本不该同你说这些话,快去吧,日后阿廷便有赖你照应了。”
卫昀匆匆告辞,青庐内宾客皆已落座,他环视四周,只看见周扈近前还有一个空位,几案上摆着果肴,正欲坐下便被周廷拖到自己身边来:“哥哥,你还是坐在我这里。”
又低声道:“兄长吩咐过,那是给荆平涣留的位子。”
卫昀按着放在袖内的木盒,周兄自然光风霁月、重情重义,可惜这份心意,荆平涣到底辜负了。
他展颜一笑:“周兄在哪里?大喜的日子,怎未见到他?”
“说得是,方才光顾着找你了,兄长怎么找不见了,”周廷往四周望了几眼,“大约去更衣了,就在外面。”
“我备了厚礼,还要亲手交给周兄才放心。”卫昀对身边几位公子微微颔首,默默退到外面去,周廷在后面大呼小叫,“哥哥快些回来,给你烫了好酒!”
淮安周氏虽为武将却尤其附庸风雅,到了周扈这一代,假名士也成了真风流,园内花木瑰美异常,连刘姮都多次跟在卫昀后面死皮赖脸到周府赏花,偶或遇上教周四娘请来的横山郡主,两人吟诗作对,歌咏往来又是一番佳话。
卫昀沿着小径走出极远才看见坐在树下的周小将军,敬寒拿着大氅哄他穿上,朝他递过一极无奈的眼神来,看不出醉了的周扈全没有平时那样好说话。
“周兄在这里躲清闲,莫非是对河晏翁主心怀不满?”
“怎会!”
周扈猛然起身,摇摇晃晃朝前栽去,卫昀手急眼快拽住他,敬寒也一副心有余悸模样,与卫昀一道将他架到自己肩头:“将军醉了,我与卫将军扶你回去歇息。”
两人扶着醉成一团的周扈走到最近一处庭院,叫来几个侍从去端醒酒汤来,周小将军朦胧着醉眼拽卫昀摆:“这……是什么?”他捏住衣袖内的那只木盒。
注:1摘自《司马法·仁本: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