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猎第三日黄昏时分,各校阅队伍纷纷回来,戚子方与两日前相较疲惫许多,盔甲上溅着血水,护项不知丢到哪里去,梳得齐整的发髻也散了半边,倒是一双眼精光四射,丝毫不见倦意。
他肩上扛了头狼,插在咽喉的箭已拔去,狼头垂在他左胸,倒衬得这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精悍起来,见着卫昀后将狼往地上一扔,扑到他跟前去:“昱轩,伤得重不重?”
卫昀抬起犹裹着布带的拳头,与他击拳:“快好全了,你说重不重?”
“本想过来看你的,家父那边不放人,我也无法。幸而有卫大哥在,总算化险为夷,不然我怕万死难辞其咎了。”
卫昀却朝他身后看去:“那只狼,你射的?”
“怎会!我有几分本事你不知道?来时装扮了好半天才将自己收拾妥帖,去年南军拔得头筹,陛下对晋云好一通赏赐,今次便是输了这场比试也不能输了气势!”
身为洛城乃至大齐纨绔子弟的典范,戚小将军田猎时自然不会像周廷那样弓挑最好的拿、马拣最好的骑,他来时连盔甲都未穿,戚如晦正点兵,见他散散漫漫进来,脸登时黑了,在他身上逡巡一圈:“你的弓呢?取来。”
戚小将军从怀里摸出一柄弹弓来:“这便是!”
那日若非卫昀在旁死命拦着,戚小将军腿都不知打断几回了,同着北军数千人戚如晦都险些拔刀,便不难猜到为何戚子方做出这副模样来了。
卫昀摇首笑道:“你这哪是向陛下讨赏,分明求生来的。”
“你以为我想,家父脾气实在暴躁,家里有兄长一人从军便罢了,怎么连我也要一并塞到军营里去,届时该多少女子痛心,岂不平白误了姑娘家一辈子?”
他头发教血与土粘成一绺一绺,偏作出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来,卫昀看得好笑:“哪家姑娘瞎了眼能看上你!”
南北军士卒各将猎获的野兽堆到一处,温常与几位众臣宛若逛东市最大的那家肉铺般核对各军猎获数目,而后写出长长的单子供卫凛过目,再由卫凛为获胜的那方行封赏。
往年向来如此。
温常将两张帛书呈上后,卫凛反常的问道:“没有拿错?”
“就在陛下眼底下,臣哪敢有半分疏忽。”
卫凛来回看了几遍,忽然笑出声来,将帛书随手递给卫广陵:“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卫将军想必也是头一回,从前可都是你同两位将军布置田猎,子直,你说当如何是好?”
“此乃天意,既然战平,那便都是胜者,看陛下是否舍得行双份封赏了。”
“看看,这便是朕最亲赖的大将军,拿朕的私库,他到跑到这来做好人了,朕当真是识人不明啊……”
田猎后到祭祀前这一夜向来无君臣长幼之分,因而众人玩笑起来也无甚规矩,卫凛道:“如此,这回田猎便……”
“陛下!”戚子方上前两步,拍拍胸铠,从里面钻出一只白狐幼崽来,巴掌大小的东西扒住盔甲边缘探头探脑,似乎头一回见这么多人,紧跟着便又缩回去,只留下一对耳朵露在外面。
卫昀站在旁边,看见戚如晦的脸登时沉下去,戚小将军还在一旁洋洋自得:“弹丸威力小些,只将它打晕了,陛下,这回可算是我们北军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