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修笑笑道:“倒也是了,知足常乐,你与其长期陷入自己给自己营造的苦痛漩涡之中,还不如好好跟着我在红尘之中历练几年。”
陆静修看着白舒,如同看到一块即将被雕琢完成的玉石,他感叹道:“到时候你能有多大的成就,就全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白舒把头低下去,埋在了膝盖中间,他已经不想自己有多大的造化了,他只是单纯的思念董色和罗诗兰,思念自己的干女儿小纸鸢。
也不知道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叶桃凌天启没有,鼎城还在不在,她是否还好好的活着!
白舒才刚刚摆脱了之前的困境,又在小小的船舱之中重新陷入了另一个折磨人的困境。
像白舒这样想法如此之多的人,生活中只要有一点点的不如意,就都会牵肠挂肚的折磨着他,叫他永远也无法释怀和解脱。
乌渠是柔软又清冷的乡镇之中,一处阑珊之地,岸边如同墨色勾勒出来,明艳而不真切的水草,一直疯长到了水波深处。
岸边有着稀疏的树木,遮掩着白舒窥探乌渠的视线,却在青灰色天幕之下,缓缓晕开了白舒对于未知的恐惧。
树上寒鸦啼叫,远处的天边飘着若有若无黑色的水渍,在云雾深处荡漾开来,酝酿着某天清晨或者傍晚,火红到足以焚烧掉人们所有哀愁的霞彩。
这青色色调,带给白舒无尽的憧憬和幻想,船只离岸,白舒和陆静修被冷雨敲打着,却都没法撑上一把纸伞,只能瑟瑟缩缩的抱着肩膀,垂头丧气的往乌渠深处走去。
不管是泥泞还是石板长街,水坑还是陶瓷倒影,乌渠在这个清清冷冷的雨天都显得那样美丽。
不是塞北不是江南,不是水乡也不是海镇,这种地方应该只存在于少年憧憬过的朦朦胧胧的梦里,而白舒正是那个身临其境走进去的少年。
来之安之,白舒那颗躁动不安的心逐渐沉了下来,被乌渠水边那墨色勾勒的水草轻轻拥在了怀里。
来乌渠的第一天,陆静修和白舒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不仅可怜而且还狼狈。不管是遇到当地什么样的村民,要么就是被人极为嫌弃的赶走,要么就是听别人讲一通乡下俚语,一句话都听不明白。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白舒身上的衣服也彻底被淋了个湿透,二人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过夜的住所。
“喂。”白舒不耐烦的喊了陆静修一声,在陆静修回过头来注视着白舒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的说道:“要是找不到住的地方,咱们就趁早回去吧,我看你这一把老骨头也禁不住这秋雨寒夜的折腾。”
白舒这样说着,自己反而先打了个哆嗦。
陆静修见状笑道:“怕个什么,最多是晚一点,但肯定会找到的,再去前面看看。”
陆静修说着就往前面走去,白舒也不多抱怨,老老实实的跟在了陆静修身后。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处古香古色的楼居,这地方灯火璀璨,里里外外倒是灯火阑珊说不出的别致。最重要的是,这处楼居地方足够大,说不好能找到一间空屋子,给陆静修和白舒凑合上一晚。
白舒和陆静修到的时候,白舒能听到院子深处若有若无的女子争吵声,其中一个女子声音格外的悦耳和动听,简直比梦里的仙语还要好听。
白舒没有上前搭话,只颇有些期望的望着陆静修和楼里的人交谈。可很快白舒就陷入了失望之中,因为里面的人很不客气的哄赶陆静修道:“臭算金点的,没钱还想住店还想看我们姑娘,做梦吧!”
江湖中人习惯把算卦的人称之为算金点的,白舒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江湖切口了,下意识的给自己辩解道:“我们是道士。”
里面那人不屑道:“道士就不是骗子了么,赶紧给我滚。”
白舒心头火起,冲上前去指着那人鼻子呵骂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白舒自己就是道士,也真心喜欢太虚观的一切,他自然不能容忍有人诋毁自己的师门道传。
可还不等白舒发完火,他的鼻子上就挨了一记重拳,紧跟着白舒就感觉自己鼻子里面火辣辣的,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白舒伸手过去摸了一手的鲜血,他正准备在自己修为尽失之际,抡起胳膊和那人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陆静修就已经锁着白舒的脖子把白舒往后面拖了。
陆静修一边拖着白舒离开,一边舔着老脸说道:“不好意思,家里孩子不懂事儿,我们这就滚了,这就滚了。”
陆静修都如此低声下气,白舒心里的火气也就此散了个干净。在离开这地方的时候,里面的争吵声忽然剧烈了起来,紧跟着就传来了女子的哭声。
白舒抬眸望去,只见二楼一扇纸窗后,有一个女子掩面哭泣的烛火光影,那一刻所有的灯火都因为她窈窕的身影而黯然失色,白舒怔怔的注视着那窗子,直到把自己的眼波融化在了那道身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