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桃凌微微点头,脑后的蓝色发簪也微微晃动着,在月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所以我砍掉了他的双手双脚,又割掉了他的鼻子和耳朵,挖出了他的双眼。”叶桃凌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她语气平静,姿态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这一刻她不在乎白舒怎么看她,只是继续说道:“他最后告诉了我红鸾的下落,只求我能给他一个痛快。”
叶桃凌低着头,把脸转向远离篝火的那一片黑暗,她淡淡地道:“可我并没有给他一个痛快,我只是在他身旁默默地看着他,流尽身体内最后一滴血。”叶桃凌说着,又想起了那个人吃人的冬天,想起鼎城那撕裂指甲都撬不开的城门。
她心里没有任何复仇之后的快感,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感觉到什么。
白舒望着叶桃凌那模糊不清的背影,只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从来没有觉得叶桃凌如此陌生过。这种感觉让白舒从心底一直凉到脚跟,他不敢想象叶桃凌用那种冷血的眼神望着赵青墨流血至死的情景。
“你怎么不说话了?”叶桃凌忽然回头看着白舒,她的脸在火光投下的阴影之中,让白舒难以分辨。
她忽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情绪也逐渐变得激动:“难道一直以来不是你在支持我复仇,你帮我出谋划策,又请出那柄剑给我?”
叶桃凌冷冷地笑着:“难不成我现在大仇得报,你不为我开心么?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的表情,你觉得我杀赵青墨的手段,过于卑劣么?”
白舒被叶桃凌问得哑口无言,那种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寒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吹卷起白舒的长发,白舒从怀中拿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缓缓为自己束好了头发,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扎好一丝不苟的道鬓,是什么时候了。
或许是那一次和叶桃凌一起跟随太虚观主学道的时候。
白舒对叶桃凌道:“我对你身上发生的一切,深感遗憾...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对么?”
叶桃凌以为白舒会责骂自己,她也幻想过白舒会安慰自己,但是她没想到白舒只是用低沉的声音,将这一页轻轻揭过,不着痕迹。她紧握着的拳松开,胸中烧着的一把火也散去,她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顾虑,良心的拷问,也不再过分纠结。
她本来就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她也想不在乎白舒的看法,可当她看到白舒那张脸,看到白舒眼神中的那一丝莫名的神情,她开始在乎起了这些东西。可幸好紧跟着他看到了白舒目光中的心疼与怜惜,那绝对不是看向一个刽子手的眼神。
那目光中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尤其是情义。这一点两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为了在乎的人,就算是立地成魔,也无所谓了。
见叶桃凌默然无言,白舒便问道:“红鸾她,现在何处?”
叶桃凌终于彻底松懈下来,在火光的映衬下留给白舒一个绝美的侧颜,她苦笑道:“红鸾被卖到了华国丰嘉城,卖给了一对老夫妇,可是没多久这对夫妇就双双病逝了,她被你们太虚观的人收养在门下。”
叶桃凌用一双如水的眸子望着白舒,一字一句道:“收养她的人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纸鸢!”
叶桃凌话音落下,整个海岸都寂然无声,白舒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也曾想过叶桃凌的妹妹,生死未卜之下会在何方何处,可他万没想到原来叶桃凌苦苦追寻的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是自己最亲密的人。
那个暴雨之后在莫愁湖泣不成声,被白舒捡回来的小姑娘,那个蹦蹦跳跳追着自己,求自己多陪她一会儿的小家伙,那个在素昧居酣睡,桃花落了满枕的小纸鸢,她竟然是叶桃凌的亲妹妹。
白舒从没想过这世间会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的事情。他霍然抬眸望着叶桃凌,两个人的目光在星光下交汇,白舒不可置信的问道:“所以纸鸢她真正的名字是...”
“叶红鸾!”叶桃凌语气万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