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献之见小和尚越说越离谱了,忙纠正道,“人哪有前世?”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那个白衣姑娘说的,你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白衣姑娘?”柳献之仿佛抓住了一条线索一般。
“嗯,就是住在静心斋里的姑娘啊!几日前来寺里跪求方丈指点迷津,方丈见她似有仙骨,所以收留她在此修心礼佛。”
静心斋在寺院的西厢,穿过廊桥,便到了,院前是一片竹林,苍翠欲滴,竹节分明,院子的中心是一座四方亭子,名曰静心亭。
亭中有一白衣女子,身姿婀娜,一身素衣,墨发及腰,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丝毫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觉察之时,来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忘川转过身,对上了他的眼神,“献之?”
“终是找到你了!”
黑曜在客栈百无聊赖,吃着这白花花的大馒头,食之无味,人间的东西倒从未让他燃起过兴趣,这泛着油光的小菜,让这蛇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柳献之啊柳献之,你到底找到忘川没有啊?”黑曜自顾自地嘟囔着。
“我就猜到是你这蛇带他来的!”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黑曜转头就对上了忘川那凌厉的眼神。
“若不是看了他失了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才懒得关你的闲事呢?”
忘川也不计较这事,倒是好奇这生性冷漠的蛇怎么这么热心起来了,便问道,“你不在山上好好修炼,倒有心情关心起凡间的事来了!”
“你当时给那老道喝的东西可还有?”
忘川想着这蛇不会是贪着自己那点孟婆汤吧?心里也提防了些,“作甚?”
黑曜也深知那水宝贝,便摆出了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一个老道好对付,可十个、百个老道就难对付了,你既不肯给我你那神水,那我只能待在你身边了。”
“那你便待着吧。”忘川也不管他了,到时候去那个地方没准还有个帮手。
黑曜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待着,只觉得自己修成了人形,却始终学不到人性,情情爱爱更是没有,没准能在忘川和柳献之身上找到答案。
黑曜只见忘川,而不见柳献之,便问道,“你的郎君呢?不是寻你去了吗?”
忘川对于“郎君”二字已不想再做解释了,“他去取些吃的,明日赶路用。”
“这又是要去哪里?”
“玉梵山。”
黑曜眉头一紧,“传说中的仙山?”
传说天下水源的发源之处有一座仙山,唤作玉梵山,非有缘人不能达。
玉梵山上住着一位神仙,唤作玉梵仙人,非有缘人不得见。
玉梵仙人有一面镜子,此镜可照人前尘往事,非有缘人不可寻。
“你莫不是要去寻那面镜子?”黑曜有些讶异,“你是听谁说的?”
此事说来话长,有一日,忘川在茶楼听戏,听的是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许仙的前世是牧童,救了那蛇,几世轮回,那蛇修了人形,回来报恩。
忘川一时入了迷,也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再加上曲姝韵那句“你连自己的过去都不记得了”已然成了忘川心里的一根暗刺。
困惑之时,便听得弘云寺是个可答疑解惑好去处,于是便到了寺里住下。
“我在寺里的时候问了小和尚,然后住进了静心斋,找了典籍,确有人到过玉梵山。”
“小和尚说的话岂能当真?再说,我听说冥府有辰时镜,可照过去,你又何苦去寻那虚无缥缈的镜子?”
“辰时镜只可见今生,不可知前世,再者,如今我入了凡尘,一时也回不去。”
黑曜越听越糊涂了,“你身为鬼差,会有前世吗?便是见了,你又当如何?”
忘川只知自己是冥王带回来的,从不知自己的前世和过去,辰时镜里没有自己的过去,像是被人抹去一般,所以她当然想知道,“你明白一个人连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有多痛苦吗?”
黑曜知道忘川去意已决,姑且不论寻得到与否,去寻才知,于是也点头答应了,“我知道了。”
忘川觉得今晚的月亮美极了,仿佛伸手就能触到一般,冥府从来没有这般景象,有时候忘川倒也庆幸自己来了凡间一趟,这短短数十年的时间,可以看很多这样的风景了。
“黑曜兄说你在这里。”柳献之也顺着梯子到了屋檐,坐到了忘川身旁,“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何解?”忘川不解其意。
“如你。”柳献之答道。
忘川觉得读书人便是如此,有话还要拐着弯地说,“我问你,为何来寻我?”
“你于我,便如这朗月于这黑夜,”柳献之这么说似是过于矫情了。
“我自小便没了爹娘,初见你时,便觉眼熟得很,你可知,你让我懂得归家有人等的感觉,让那间空屋有了家的温热,如若少了你,便如这夜少了这月,便没这么好看了。”
“你想知道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子吗?”
柳献之释然道,“想,每日每夜地想,奶娘不肯说,我只凭借模糊的记忆加之想象画着他们的模样,但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此番去寻那玉梵山,若是找到了那面镜子,也许可以知道呢。”
“但愿吧,天凉了,回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