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殿下。”周一道。
垚伯笑呵呵地继续吃面,周一便继续去干自己的活了。
林夭端着一壶刚泡的碧螺春进了雅间放下后,先给殷灼沏了一杯热茶。
殷灼端起茶杯轻呵了一口气,将雪白的热气吹散几分,品一口后,问道:“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林夭见他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一面给自己沏茶,一面说道:“出宫的时候地上太滑,不小心撞到石头上了,还好没有破皮。”
殷灼也不再多问。
林夭缓缓喝了一口热茶后,顿了顿,问道:“容妃娘娘,还好吗?”
殷灼将茶杯放在桌上,食指沿着杯口轻抚了一下,说道:“宫里的事,以后就别掺和了。”
“殿下是在怪我自作主张?”林夭道。
殷灼面色冷了几分,静默片刻后,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本王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
林夭咬了咬下嘴唇,将茶杯往桌上一丢,转过身去背对着殷灼,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别过脸。
两人谁也不说话,房间里的空气安静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殷灼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时停了停,说道:“气消了,就好好想想本王的话。”
等林夭回过头时,房间里就剩她一个了。
接下来的两天,殷灼没有来面馆找林夭,林夭也没有去王府找他,两人似乎陷入了冷战。
殷澈也看出了些端倪,平日里小嫂子都是把他二哥挂在嘴边,现在硬是一个字也不提,他二哥也比平常看着更冷了,连眼睛里都是冷的,他也不敢在他二哥跟前问东问西,便想着从小嫂子着手,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两人在闹什么矛盾,结果刚提了一句二哥就被林夭一记眼神秒杀。
第三天,宫里传出容妃娘娘病逝的消息,从下午开始,又开始下雪,先是细细小雪,再是鹅毛大雪,洋洋洒洒的,裹得天地间一片纯白,好像是特意为这位娘娘准备的一场送别仪式。
林夭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酒坛,里面的酒空了大半,脸蛋也已经熏红了,像是雪中开出的一朵红梅,她的头发上,衣服上,鞋上都裹了一层白雪,身上披着的斗篷也是白色的,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堆起来的雪人。
月光映照着雪光,白莹莹的,亮晶晶的,比玉还要细腻通透,好像轻轻一碰,便会变成泡沫飞走。
林夭举起酒瓶正要喝一口,被一只手制止,她仰起头看去,正对上那双沉静似湖的眼睛,嘴角流露出一个苦笑,旋即将酒瓶往殷灼怀里一推,便不再去看他。
殷灼拿起酒瓶低头闻了一下,是烧酒,修眉微拧了一下。
将酒瓶放在桌子上后,殷灼伸手去拂林夭头上的雪,她咬了咬唇,刷地站起身,不想双脚都冻麻了,起得过急一下子摔在了雪里。
殷灼弯腰去扶林夭,被她抓起一把雪丢在身上,他停了停,下一刻直接将她横腰抱起放在凳子上坐好,旋即伸手给她拂了拂头发和衣服上的雪,又蹲身给她揉了揉脚,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桌上那瓶烧酒喝了一口,入口便是辛辣的感觉,不过比起军中的酒还谈不上烈。
林夭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道:“殿下不是说喝酒伤身吗,怎么还来跟我抢酒喝。”
殷灼道:“冬夜里寒气重,喝点酒驱驱寒也无妨。”
林夭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抬眼看向夜空中那轮明月,静默几许,缓缓开口道:“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无能为力的,如果我的心再冷一些,也许,容妃娘娘就不会这么快离开人世了。”说到这儿,她凄然一笑,自嘲道,“枉我自称神医,天天将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挂在嘴边,最后还是成了一个刽子手。”
殷灼道:“那是容妃自己选的路,与你无关。”
林夭缓缓摇了一下头,“若是没有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殷灼打断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多想无益。”
是啊,人都已经没了,在这儿多愁善感又有什么用,林夭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酒,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殷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拿走她手里的酒瓶放在地上,等她不再咳嗽后,抱起她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进房后,殷灼将林夭轻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在床边坐下后,轻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
林夭盯着殷灼看了一会儿后,方才闭上眼睛。
夜深之时,林夭睁开眼睛,殷灼已经离开了。
房中灯火亮起,林夭裹了件斗篷坐在榻上细细看着掌心那块翡翠玉佩,光洁莹润的玉身,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让她感到一种踏实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