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岩这是第一次听到他母亲的过往,从前,从未有人跟他说过。
母亲这个词,就像是一个虚无的名词。存在着,却又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査德李叹息说:“我知道,你心里是记恨你的母亲。给你找了那么一个父亲,又在生下你之后不管不理,就这么将你抛下。”
“我没有,不爱也没有恨。”韩岩否认。
査德李摇了摇头,有没有,他心里还不清楚吗?
不过,他也没有跟韩岩争辩,而是说:“你母亲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恨我的缘故,她要报复我。所以,才会嫁给你的父亲,生下你。如果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晴问。
査德李缓缓说:“她那时候还年少,情窦初开。虽然我早就跟她说过,她是不可以结婚,不可以生孩子,否则,就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也答应过,但是,爱情来了,又岂能是她可以挡得住的。她终究,还是喜欢上一个男人,甚至为了他,要冒着生命危险生儿育女。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妻子用性命换来的女儿,现在,却为了一个臭小子,轻易让自己的性命涉险,我又怎么会同意。”
“所以,您伤害了那个男人?”苏晴猜测。
査德李点头:“我杀了他,他居然敢勾、引我的女儿。还要让她冒险,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留下他。那时候,我也年轻,戾气太重,根本不顾及后果,只是一时意气,就对他动了杀念。其实,杀了他之后,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这件事还是被你母亲知道。她没有大哭大叫,没有大喊大闹,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说,你会后悔的。我以为,她这次又和以前一样,不过是闹闹大小姐脾气,能做出什么让我后悔的事。可是没多久,我就知道,她不愧是我的女儿。她真的让我,后悔了。”
“她偷走了您最重要的东西。”韩岩说。
那个东西,也是他后来让他回韩家偷回来的。
査德李苦笑说:“只是偷走了东西也就算了,她还把我的秘密卖给了我的仇家。那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等我伤好了,派人去找她。找了她许久,才知道她的下落。那时候,她就已经跟你父亲结婚,并且怀孕生下你。果然,她的身体承受不住生育的辛苦,在生下你之后就过世了。”
“她费尽心机地逃走,就是想找个男人结婚,并且生子?”韩岩蹙眉。
他有些不能理解他母亲,这样费尽心机地逃走,就是为了这样报复他外公?
査德李点头,苦笑说:“她这是在报复我,而且,你父亲的长相,有五分跟那个被我杀了的人相似。她这是在报复我,我不让她做的,她偏偏要做。而且,还要和那么一个男人结婚,生下孩子,就是为了报复我,我所做的努力,我妻子所做的牺牲,都是白费功夫。”
“怪不得,您一开始并没有去找我。您知道我的存在,却从未想过把我找回来。”韩岩说。
以前他一直以为,外公那么晚找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存在。
所以,才会在他十几岁,来到意大利后才来找自己。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査德李点头:“我早就知道你的存在,看到你的照片,看到你父亲的照片。你根本不知道,当我知道,她为了生你而死,又看到你父亲的照片后,我有多么气愤。我恨的差一点,派人去杀了你们父子,给她陪葬。后来,是手下人劝住了我。那时候,我是真的很难过,消沉了很久。也因此金盆洗手,准备上岸。我想,把你永远忘了,永远都不要记起你。直到后来,我做了一个梦,又梦到她们母女。她们母女对我笑,笑的……我醒来后,就想。你虽然害死了她,可是,你也终究是她的儿子,是我的外孙,我这才派人去找你,把你找回来。”
“韩岩,你恨我吗?”査德李低沉着声音,痛苦地询问。
韩岩摇头,他蹲下来,握住査德李的手,低声说:“你有你的立场和无奈,若是换成我,不一定比你做的更好。她们都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您也该跟自己和解。”
“和解?是呀,和解,我差点忘了,你外婆的初衷。她是因为爱我,所以才选择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差点忘了这个世上,还有真挚的爱情,毁掉了你母亲的爱情,还差点毁掉了你的。”査德李苦笑说。
“所以……老爷子,您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反对我们了?”苏晴惊喜问。
査德李说:“不反对了,是你这道菜,让我想起我的妻子。让我想到,我和她在一起的初衷。我想,她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我再犯同样的错误。”
“谢谢老爷子。”苏晴激动说。
她这可真是误打误撞,没想到,一次失败的厨艺,居然这么轻易取得査德李的接受。
这是不是叫因祸得福?
“好了,我累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査德李让韩岩将他扶着站起来,又让李管家送他回房。
苏晴连忙说:“其实,老爷子,只有这道菜是我做的。其他的菜都是韩岩做的,还是可以吃的。”
査德李摇头说:“不吃了,你们慢慢吃。还有,以后你也可以跟韩岩一样,叫我外公。”
说完,让李管家扶着他,往楼上走去。
不过,走到拐弯处的时候,査德李又小声对李管家说:“她身为女人,厨艺都差成那个样子。韩岩可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什么时候见他下过厨?不知道做的有多难吃,想骗我吃,门都没有。”
“老爷子,高明。”李管家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
査德李得意地笑了笑,回自己房间。
楼下,苏晴对韩岩说:“你外公对我的厨艺,肯定彻底失望。不过,连你做的都不想吃,可见是真的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