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中不一样,斯派克家的屋子内部整洁而普通,完全没有想象中血腥无比尸积如山的情景,只有一个煮着咖啡的小炉子在墙角散发着淡淡的温暖,踩在脚下的旧羊毛地毯似乎能让人从一开始就完全放松。
而墙壁上则是挂着七八副玻璃镜框,每一幅都是一个家庭的全家福,这种多个家庭的全家福照片汇聚在一起的情景,不得不说分外诡异。
夏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切,古旧的藤椅、泛黄的老照片、已经磨得闪闪发亮如同银子一样的咖啡壶,这间屋子的本身就是一个温馨的代名词,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这里会是一个视人类如同牲畜的死灵**师的庭院。
“你知道吗?杰瑞,我也曾有过一个美满的家庭。”
拄着绅士手杖的斯派克无声无息地从里间走了出来,似乎是因为屋内气氛的渲染,死灵法师现在没有丝毫的阴鸷感,而是仿佛一个慈祥的老人,脸上的回忆神采温馨而安宁,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都只会把他当做一个寻常的长者。
“是吗?那么为什么呢?现在只有你一人?”
但是夏燹却并没有被迷惑,甚至他隐约感到了一丝威胁,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骨子里的本质和表面上的表象往往是相悖的,而且越是落差大,便越是疯狂执拗。这些人本身已经分裂了,所以就不再存有自我猜忌和疑虑,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用不同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事情,所以做事就没有丝毫的顾忌。
这就是成熟的人类,一种能够娴熟地不同的面孔来捕猎觅食的怪物。
“哦,杰瑞,这个问题真是让我伤心。她们,当然是已经死了。”
斯派克的嘴角微微下垂,声音也有些低沉,这似乎是他在缅怀:“我出生于17世纪末的英国,我清楚地记得我妻子的容貌和女儿的声音,现在都还记得她们曾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她们会和我一起走完人生。可惜的是,她们都食言了。”
死灵法师脸上的回忆神色消失了,转而变成了阴沉沉的漠然:“我的妻子患上了肺结核,所以,当时我和她约定,我会抛下了一切研究这种疾病,只要她暂时等一段时间就好。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接触人类的尸体。无论是什么人,乞丐、商人、贵族、王族、老人、青年、孩童、妇女、少女,他们的尸体我都有经手,然而可惜的是,在我完成我的约定后,那个女人却食言了。”
夏燹微微皱眉,斯派克的话语带着一丝缅怀,一丝痛惜,但剩下来的却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憎恨,在对方眼中,心爱的妻子在‘死亡’的蛊惑下背叛了他,这是一场可耻而值得他为之憎恨的背叛。
“当然,我也知道,她毕竟是个凡人,所以等不到也是正常的,所以我就大度地原谅了她。”
斯派克语调一扬,脸上的神色也再度转变为了原本的慈祥,高大的死灵法师叹了口气,继续说:“然后,是我那可爱的女儿劳拉,她也说过会陪伴我直到我安静地死去,就算是她先死掉,也一定会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也这样子地相信了她,转而将全副精力投入到了通灵术的研究上,最终我成功摆脱了之前那副老朽的身躯,然而...我再一次被欺骗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斯派克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而是一种纯粹的遗憾:“通灵术也是有概率的,很不幸,劳拉也欺骗了我,她的灵魂拒绝了我的呼唤,和她的母亲一起投进了死亡的长眠。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所以接下来尝试了不止一次,可惜的是,人类的脆弱和短暂,却一次次地将我独自抛下,无论我做过怎样的努力,最终也仍然只是孤独一人。所以...!”
从墙壁上摘下一副泛黄的镜框,斯派克的嘴角陡然泛起一丝狞笑:“我不再期盼这上帝所创造的不完美生命!!我要创造出一支永远不必说再见的种族!我要将死亡以唾弃的形式永远践踏!!我要让它再也不能夺去我身边的任何东西!”
喀嚓!!
玻璃镜框在死灵法师枯瘦的手指中陡然破碎,而斯派克身上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一股强大且透明的力量狠狠地攫住了夏燹,将他重重地抛出了庭院的大门!
坐在夏燹肩头的彼岸微微扬手,数条柔韧的藤蔓立刻从地面下破土而出,继而接住了从空中翻着跟头跌落的夏燹!
“杰瑞,你也想获得永生之种,这自然没问题。身为和我有相同想法的学生,老师为你骄傲,不过,相应的,你需要自己亲自拿。”
斯派克哈哈大笑的声音从庭院内响亮地传出来,但是夏燹已经没工夫去管这个把学生扔出家门的老师,一个身影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背后不远的地方,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在看着一客刚出炉的烤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