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手上拿着失而复得的吸血鬼弯刀,那个被贝坎宁俘虏以来就一直没开口说过话的冰雕刀客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然后一开口就是漂亮的伦敦腔英语,其味道之纯、用词之古雅甚至让习惯了美式英语的法师都感到有些别扭。
“你还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就这么说了吗?”法师歪着头,看着旁边胖子费恩和他的一群手下满脸手上表情的看着这位俘虏先生,他就感到几分好笑。根据某人的吩咐,在法师进入帐篷之前,他们已经使用过波斯语、阿拉伯语、土耳其语甚至是撒哈拉以南非洲流行的斯瓦西里语等几十种语言不停地在这家伙眼前说话,可是这老兄,之前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我只需要知道我要怎么做,至于你打算问什么或者做什么,那并不重要。”刀客用右手紧紧抓住弯刀的柄,任由那条牙尖嘴利的毒蛇翻起身子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腕。左手的四根手指在刀脊上轻轻的抚摸,好像是在爱抚美女的肌肤。
“啊,很优秀的生活准则,值得为此干上一杯。”法师轻轻的笑了一声点着头,手指晃动一下,一瓶没有标签的红酒就出现在他手边,同时,手上多出了两只高脚酒杯,弹了一下杯子,酒瓶自动倾倒、斟满。他举了起来。对俘虏先生示意,“要来喝一杯吗?你们没有什么不能饮酒的禁令吧?噢,我忘记了。”
法师的脸上作出一副抱歉的样子,已经递到俘虏先生面前的酒杯似乎就要缩回去,对方哼了一声,看着法师的目光透着点讽刺,抬起手就把那只杯子抢了过去,紧接着,酒瓶自己移动过来,满满地斟足了一杯血一样鲜红地酒液。
“既然能够坐在一起喝酒。先生。”法师转动着手上的杯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一边欣赏着杯壁上如同新鲜玫瑰一般娇艳的漂亮挂杯,一边随口说道,“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您的名字?还是说这也是您不会说的东西,那么至少。俘虏先生、冰雕先生、刀客先生,这些称呼里面,你可不可以挑一个喜欢的?人与人相处,总是要有个称呼吧。”
“……”低着头,手里的杯子晃来晃去,似乎是在品味着杯中红酒那醇厚鲜美的果香,对于法师的提问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过了足有三五分钟地样子。才把杯里地酒一饮而尽。之后还用手背在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动作虽然简单。却透出一股贵气,仿佛他不是一个俘虏,而是一位被手下簇拥着的王子,“随你怎么叫,不过塞特这名字我更喜欢。”
“塞特?”法师眨了一下眼睛,沙漠之神、战争之神、力量之主,传说中法老魔力的来源,虽然很难判断这名字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不过看看脚下的沙漠,却很难不让人感到其中地玩笑之意,他摇头,“好吧,塞特。那么塞特先生,如果眼下我们坐在一架飞机上,你该不会就打算叫荷鲁斯吧。”
没有回答,这位以神的名字自称的沙漠俘虏,把身子往后一仰,酒杯扔到旁边,整个人好像开始闭目养神----可就算这种时候,他怀里还是抱着那把刀。
贝坎宁耸了耸肩,晃动一下手指,于是杯子、酒瓶全都消失不见,他站起来往帐篷外面走,并且还给金古的一干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上,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头来对身后说:“塞特先生,如果你愿意,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不过在离开以前,我希望您像一个文明人那样,别忘记和我们道别。”
没有回答,对方一直靠在墙上好像睡着了似的头都不抬一下,手上还是死死攥着那把危险的弯刀,样子看起来就好像一条受伤了的狼。法师笑了一声,转身走出帐篷,外面,捧着那块黑底白十字[1]铁牌子地军神阁下正等在那里,看他出来,抬了抬眉毛。
“已经放松多了。”法师轻轻地这么说,脸上的笑容里透出几分得意,“要不是因为晚上还有那么一个约会,我想再过几分钟就可以直接撬开他地脑子。”
“还是别搞得那么急。”蚩尤摇头说,他晃了晃手上的铁牌子和包袱皮,“眼前有更多需要用心的事情要做!阿萨辛的约会永远都充满了危机,天知道有谁能真正搞明白那群疯子。”
透过一块包袱皮,军神阁下一眼就判断出了那个送来一块古怪铁牌的人的来历----其实,那本是一件特征十分明显的象征物,就算在场的其他几个人,如果认真一些的话,同样能够发现些端倪:看起来那是块黑色的料子,但是仔细一些拿到阳光下观察就能发现,其实应该是颜色很深的红色,料子上香料的味道很浓,可尽管如此,认真地闻一下,总能从上面发觉到一丝淡淡的腥味,这是用人血作为染料难以避免要面对的一丝后遗症。
那料子的正式名称应该是灵血锦,本身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珍贵性,除了用血染布的习惯有可能会让一些人感到恐惧,其他的,不过就是一块脏兮兮的破布而已,真正的问题在于,这东西乃是阿萨辛的标志----每一个阿萨辛组织的刺客,当他正式成人的那一天,就会得到一条用原色麻布织成的袍子,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了为灵血锦染色的工作,头一滴血必然是自己的,从那时起,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受害者都会让灵血锦的颜色变得更深,阿萨辛特别制作出一种香料,一方面是为了遮掩血腥的味道,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固定住衣服的颜色。
灵血锦,从来只能来自阿萨辛刺客的衣服,这支拥有狂热之血的吸血鬼种族先是参与了一次针对基地的攻击,然后送来了这么一块破布,布里面还包裹着一方看起来好像老式医院骑士团徽章的东西,并且特意订下一个约会,这一连串的行为怎么都让人觉得有些古怪。
“也许,他们就是想要再出卖一次雇主罢了。”伊斯塔露女士耸着肩如是说,对于阿萨辛这个词儿,整个中东世界的印象大体上无外乎恐怖和背叛。这些自以为是纯洁圣战者,实际上毫无廉耻观的黑衣恐怖分子们向来以缺乏原则性闻名于世,他们上午的时候还在和你一起喝茶,下午就已经拿着弯刀来取你的脑袋、昨天,还在帮十字军屠杀自己的同胞,一转眼就成了巴格达宫廷里的座上客,紧接着,又开始为对抗蒙古人而努力了[2]。
“也许吧。”法师说,作为一个非法组合,却至今过得逍遥自在,阿萨辛的杀手们多少总有几分让人看不透的本事,他耸了耸肩,无论事实如何,见了面总该知道了。
“你们在这片绿洲上所遭遇的攻击是我们制造的。”法师设想过很多和这群传奇杀手见面时的场景,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他却发现,真实与想象之间总是存在一条巨大的鸿沟。皮肤干枯得好像沙粒岩,声音干涩得如同用指甲在玻璃上用力抓,身上穿的黑色袍子上怨气似乎已经化成了实体,就是这么一眼看去就能让人感到危险的角色,如此单刀直入的说。
“我们知道这片沙漠中那个隐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秘沙族,他们在守护自身传统的同时,每一代都会派人出去学习最先进的文化,于是乎自以为成了同时坚守理想和现实、既具备现代化知识同时又能固守传统的伟大宗族,可骨子里却仍旧排外。”似乎对法师意外的眼神毫无感觉,这位神奇的杀手继续着,“我们熟悉这种人,知道他们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模样,表面上的进步根本隐藏不了骨子里的排外,外来人都是一丘之貉,这是他们千年不变的固有思维,因此,只要一个用黏土捏出来的玩具就能引得他们和你们拼命。”
“……和我们说这些,理由是什么?”法师挑了挑眉毛,对于眼前这个死气沉沉的吸血鬼杀手问道,“阿萨辛的光辉历史,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耳熟能详,所以,请别告诉我现在你们已经开始把诚实视为一项美德。”
“有人出了一吨黄金雇佣了我们。他们的要求是,别管你们打算找什么,阻止你们。”那张沙粒岩似的脸动都没动一下,老杀手语气干巴巴的继续,“你们很危险,但是还不足以让阿萨辛退缩,但是……这笔生意必须立刻结束了。”
这是老杀手的结束语,紧接着,一股肃杀的氛围从绿洲的边缘冒了出来。
[1]:黑色袍子配白色八角十字,是早期医院骑士团骑士的标志。
[2]:实际上,最早把蒙古人入侵的消息通报给欧洲的正是阿萨辛的刺客们,他们试图团结起整个西方的力量对付入侵的野蛮人,不过可惜的是,在没被伤害过以前,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蒙古蛮族到底有多么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