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外,似乎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吉罗姆先生最后还是走进了这支车队,并且,大概是因为那晚多少令虔诚的人会感到有些尴尬的交谈过后,这位先生的性情终于变得开朗了一些,虽然这种变化不过是看到人时会主动露出一个笑容,一旦和他交谈什么的话,却还是会礼貌而又疏远的退避三舍,可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种进步。
车队的重点是开罗,在那里,法师将根据近期收集汇总来的星位信息推算出近期所罗门圣殿所要行经的空间轨迹,接下来,中东之行的核心工作也将就此展开----不过,行动以前首先需要进行一次补给,以补充月来在沙漠地带消耗掉的粮食、弹药和油料。
本来,只要有钱,任何补给工作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可是,一件原本不起眼,而且看起来和众人无关的小事的发生,却很不有趣的把几个人拖在了城里面。
埃及人在过节,一个充满了做秀味道的节日:他们在庆祝阿庇斯圣牛每十四年一度的回归,天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广告高手在进行操作,他把这一活动和新千年的庆典活动联系在一起,从而为开罗迎来了数不尽的游客人流,同时,也导致了食品供应的紧张,没有吃的,就算给再多钱,又有谁会跟你去西奈山那种草都没几根的地方去挖坑?
“以上帝的名义,我还以为埃及人早就不信奥西里斯了,怎么还会有这么盛大的圣牛转世的节目?”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人群之中,吉罗姆先生觉得自己快要被人流挤得窒息了,他嘀咕着,向身边一起出来的法师和神父提问。
“圣牛转世和奥西里斯有关系吗?”肖文神父耸着肩笑说,他手里拿着从路边小摊上买来的类似煎饼地食物。边吃边看似乎很享受眼前的气氛。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很有趣的气氛,完全没有宗教仪式理所当然地肃穆,仔细看一下。参与仪式的埃及人,甚至还没有跑来看热闹的外国人多,面具、小食品、莎草纸文书和各种仿古纪念品似乎才是庆典的核心,当黑色的小牛犊被扮演祭司的人从人群中间牵过,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吓得那头可怜的小家伙似乎全身都在颤抖。
吉罗姆显然被神父的回答困惑住了,他扭头看着身边充满嘉年华会上狂欢气氛地人们,然后,困惑感愈演愈烈了。面具。各种各样的面具,荷鲁斯的鹰头、阿努比斯的狗头、赛特的驴脸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神明造像全都被观众们挂在头上,那举动完全说不上敬意,甚至有人在面具嘴巴的地方开了个空,方便自己把喇叭嘴塞进去好从下面吹得呜呜响。而那位牵着牛地祭司也仿佛做秀似的,不时向周围的人们挥动手臂,而且还没事就从“圣牛”身上扯一朵装饰用的小花下来。抛向密密麻麻的人群。
这是一场完全不包含信仰的祭祀活动,无论是举行仪式的人,还是观礼地人,对于所谓圣牛从来都没有一丝一毫最基本的敬畏。对他们来说,那不过是一件道具罢了----虽然它是活生生的,而且有着四只能够自己到处跑地蹄子。
虽然完全不包含敬意,但是如果单以场面而论。此刻万人空巷的开罗,其欢庆与热闹的程度恐怕已经超越了埃及历史上同类活动的巅峰,可是:“这样的庆祝到底有什么意义?埃及不应该是一个伊斯兰国家吗?怎么还有这种奥西里斯的信仰残留。还有,穆斯林不是禁止偶像崇拜的吗?把这头牛牵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已经完全陷入迷茫的吉罗姆摇着头,虽然发现眼前的活动,似乎就是一场闹剧,可是人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却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而且,祭祀阿庇斯圣牛却和奥西里斯无关?这种说法显然也已经超越了他地知识范围。
传说,阿庇斯圣牛是冥神奥西里斯在凡世上地化身。每十四年经历一次轮回。当它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将会保佑埃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因此,每当圣牛降生地时候,人们就会举行这样盛大的祭典,所为的就是接下来十四个幸福年头的开始,而当圣牛死去,他们也会举办盛大的葬礼,以表示对一段幸福时光结束的惋惜之情。对于古王朝时期的埃及人来说,围绕圣牛所举行的祭祀乃是最重要的祭典活动之一,并且因为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历史》一书而流传于世。
按照埃及古人的传说,圣牛应该是一头本不可能怀孕的贞洁母牛受天光照耀而怀孕所生下牛犊,它应该全身都是黑色的,前额上有一个四方形的白斑,背上生有鹰形图案,尾巴上的毛是双股的,而且舌头下面还有一个像甲虫斯的东西。可眼前这头牛犊,它的确是黑色的,背上是不是有鹰形图案因为被花衣遮住根本看不清楚,不过额头上的那个白斑却显然透着不怎么正常的痕迹,就好像用白色油漆描过似的。
一件造了假的圣物,吉罗姆先生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他眼里,这场祭祀典礼已经没有了任何神圣之处,似乎也正因如此,虔诚的年轻人感到有些失落。
“哦,得了吧,年轻的朋友。虽然这场祭祀看起来有些胡闹、有些夸张,有些让人很不舒服的歇斯底里,但是,你却不可以质疑它的神圣。”同样旁观着看戏的贝坎宁笑着这么开导,他手上捧着一盒冰激淋,虽然并不太喜欢甜食,可是在这种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手里面如果没拿着什么东西,反而会让人觉得比较奇怪。
“神圣?我看不出它有任何神圣之处。祭司是小丑、圣牛是道具,而观众更都是一群脑袋里装满泥浆的弱智。除了亵渎,我想不出第二个词儿来形容这见了鬼的场面。策划这场哗众取宠的表演的混蛋,他应该下地狱去忏悔自己的行为。”吉罗姆厌恶的哼着,从眼前让他感到作呕的表演场面上挪开了视线。
“随你怎么说,可它就是神圣。你以为这是哗众取宠,可实际上却正是这场祭典的成功之处,朋友,你要搞清楚,正像神父刚才说的,这场祭典和什么奥西里斯之流全然无关,从哪种角度思考,你只能是钻牛角尖。”法师耸了耸肩,为自己舀了一勺冰激淋,并且对年轻人不怎么礼貌的举动一笑置之,“阿庇斯圣牛?早被冈比西斯1砍死了。”
“不是奥西里斯?圣牛……我不明白,难道,这是什么撒拉逊人的古怪意识吗?”年轻人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在他的知识结构中根本找不出关于这种古怪场面的答案。
“啊,真是纯洁的年轻人,”肖文神父忍不住开始发笑了,他掏出一张印着华盛顿头像的绿色纸票,对着年轻人的脸弹了两下,然后把它扔给路边的一个茶摊,抓起三杯香草茶递到三人手上,“还不明白吗朋友,这场祭祀不属于奥西里斯、不属于阿庇斯圣牛更不属于上帝或安拉,而是彻彻底底的钞票阁下所主宰的祭典。”
“原来是这样吗?”虔诚的年轻人的眉毛松开了,扭头再看看旁边的庆典,虽然依旧不怎么喜欢但是至少已经说不上厌恶了----仅仅从当前的场面来看,这场祭典至少为这个城市迎来了几百万美元的收入,从这个意义上说,它的成功毋庸置疑,从这个角度想一下的话,年轻人倒也能够理解这个贫穷国家人们的心情,可是无论如何,不喜欢仍旧不喜欢。
“我想我已经看够了。”吉罗姆先生说话的声音有点失落,之后也不多作解释,转身就往人群之外走去,这表现多少让作为同伴的法师和神父有点无可奈何,他们相对着看了一眼,耸耸肩,快步跟了上去,几步以后,他们就又回到了那个落后、萧条的开罗城里。
大概是因为人们都跑去庆典的地方了吧,小巷子里面甚至比往日还显得更加清静几分,吉罗姆先生一言不发的快步走着,他似乎对这座城市非常熟悉,歪歪扭扭的拐了几个弯以后莫名其妙的停在一个死胡同里。
“我知道,你们在找圣殿。”吉罗姆先生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凶气的看着法师。
1:冈比西斯,居鲁士大帝之后的波斯帝国第二代君主,征服,并且彻底摧毁古代埃及的法老王朝。作为史上著名的暴君代表,在埃及时杀掉了阿庇斯圣牛,并废除这一祭祀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