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毓挑开车帘道:“妪,我姓杨,寻你家二郎有好事商讨,能否先带我家去?”
老妪笑着道:“贵人不嫌弃,那敢情好啊!”
另一老妪笑着道:“贵人女郎,她家二郎是个耙耳朵,你若有事商讨,便寻他家妻子就是!”
说着,哄笑一片。
蜀地俗语,耙耳朵,形容男子耳根软,怕妻子的意思。
杨毓也跟着笑了笑道:“哪有男儿郎真的怕妻子的,不过是爱重罢了。只凭着一分珍惜与爱重,便说明二郎是个好丈夫。”
老妪笑着道:“天哪,贵人女郎真是会说话,我家二郎的确耙耳朵,不过啊,我蜀地民风如此,家家皆是这般!”
杨毓又是笑了笑,请了老妪上马车,马车继续往村里走。
杨毓的马车从不过度奢华,在庶民看来,却是天宫般的华贵。
乍暖还寒的季节,车里铺着雪白兔毛的软榻,紫檀木雕刻走兽文图的小几,翠玉茶盏,熏香味暖。
老妪坐如针毡,看着自己带着泥土的鞋子将木板踏脏,身上的炉灰又蹭的兔毛黑了一片,面色又红又白。
:“妪,喝茶。”
祺砚斟了杯茶,送到老妪手上。
老妪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垂着头道:“小人夫家姓李,贵人唤我李婆子就好。”
方才杨毓是挑开半边帘子,老妪才敢大着胆子说话,此刻见了全貌,别说是杨毓,就是垂着头看着祺砚伸出的纤纤玉指,也是惊叹不已,这股子毕生难忘的馨香,让她仿佛置身天宫一般,噤若寒蝉,不敢高声。
杨毓笑着道:“李妪言重了。”
她的声调一如平常缓慢而悠长,清亮而绵软,李妪还是心里颤了颤,脸上抽了抽道:“贵人就是贵人,说话声都这么好听。”
杨毓心里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也是不能改变李妪的态度的,索性笑而不语,李妪倒能自在些。
刘叟问道:“妪,岔路口,该左行还是右行?”
李妪仿佛得到解救一般,赶紧轻轻放下茶盏,生怕打坏了,垂着头道:“贵人,我到车外指路可好?”
杨毓点点头道:“善。”
李妪逃也似的离开车里,坐到车外,指着左边道:“这边。”
刘叟一边扬鞭,一边笑问:“李妪怎么出来了?”
李妪连连摆手道:“在这儿舒坦。”
刘叟恍然明白了,笑着道:“我家女郎性子好,你不必怕。”
李妪摇头道:“哪能不怕?若是放在往常,便是远远看一眼贵人,也是要叩头谢恩的,哪敢这般亲近?何况你家女郎那般天生高贵呢!我是不敢哩!”
刘叟朗笑一声,也不再解释,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李妪赶紧跳下马车,疾步走进院子里,高喊着:“家里的!快收拾炕席!家来贵人哩!”
一个小妇人一身浅色麻布衣裳,头上绑着麻布做的抹额,怀里抱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婴孩,面带笑意的道:“阿母,是谁来了?”
身后跟着出来两个女孩,两个男孩。
年纪大概都在七八岁,却都是精瘦的。
有了孩子,院子一时间吵闹起来。
一个略长的男孩拉着李妪的衣袖道:“祖母,阿翁何时回来?”
另一个男孩道:“祖母不是去接阿翁?阿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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