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不管这些,这是他一宿没睡想出来的妙计,现在就是给他来上十头牛也休想拉他回去。一意孤行了。话又说话来,自从英布杀了昭先之后所有的大将谋士看到他就觉得头皮麻冷汗湿衣,谁还敢去碰大钉子。挑选出来的精兵也不够精锐,只是把老弱病残给挑出去了,平均年龄只怕要过四十,兵器也参差不齐,连像样点的方阵都无法组成。英布勉强的凑成了这样的阵势:三个方阵,就算是前后中三军,每个方阵两排弓箭兵,隔着三步远三排盾牌兵,剩下的全都是刀矛手长枪兵。五千名骑兵作为英布的亲兵,紧紧地跟在英布的身后,作为凿穿的刀尖来使用。这种阵势虽然也可以勉强的用来凿穿,但是一旦遇到战斗力强悍的队伍势必会演变出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局面,那就是前后不接,骑兵过去了,步兵过不去,步兵会遭到数倍于己的敌人的围攻和绞杀。英布作为职业军人,久经战阵,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不愿意说出来,此刻的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条了,竟然开始乞灵于运气,他希望老天保佑,自己这么胡乱的冲杀一番,能够把桓齮的脑袋提回来,桓齮一死他就可以收编几十万秦军,江东还不是唾手可得吗?想的可真是美妙。
大军集结完毕,英布留下审食其一个人留守大营,其余的大将和人马全部都参加这次,他鼓吹为,反败为胜之战的找死之战。所有的大将都心情灰暗的听着他骑在战马上语无伦次的做着战前动员,信誓旦旦的欺骗着单纯而迷信的士兵们。那些士兵懂得什么?他们只迷信于主帅的信心,只要主帅表现得斗志昂扬,他们就觉得能打胜仗,英布几句话就把他们忽悠的找不到北了。曼丘臣在心中长叹,看来这次是九死一生了。能活着回来的都是祖宗八倍积累下来的阴德呀。
英布最后说了一句:“胜利属于我们。士兵们,去秦国的大营,用鲜血洗涤你们的灵魂吧,用敌人的尸体来祭奠死难的战友吧。今晚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就停止了他的演说。所有的突击队士兵都群情激奋,以为晚上的胜利是唾手可得的。
桓齮想过这想过那,想过英布会狗急跳墙自己逃跑,想过他会在长江岸边扎木筏渡江,想过他会投降,可是就没想过他敢主动地动进攻。而且进攻的是如此的荒唐,用了二万多的步兵来冲击二十几万人的秦国营寨,而且是在刚刚入夜的时分,十比一的军事比例,难道淮南王得了失心疯不成?可是,英布他就真的这么做了。英布走的这步棋不能不说,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给秦军带来了震撼。当英布的凿穿军如千丈悬崖跌落的瀑布一样冲入秦军营寨是,秦军曾一度陷入恐慌,还以为有十几万的精锐骑兵杀到,差点大乱四散了,幸亏有十几员秦国的战将头脑冷静的压住了阵脚。杨喜高声道:“别乱,英布已经没有骑兵了,只有几千人。”所有的将领都高喊着这一句,迅的把秦军稳定了下来。
可是英布的凿穿大军仍然士气如虹,前面的骑兵势不可挡,带着腥风血雨一路势如破竹,斩关夺门杀奔后寨,当真是挡着必死,挡着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可是——可是后面的步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迅恢复过来的秦兵,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竟然越聚人越多,像四面八方的潮水一样向随后而来的步兵队伍冲杀过去,顺便把英布的退路给堵死了。英布的骑兵像锋利的见到撕裂布帛一样,嗖的几道残影就在秦军大营内杀了一个来回,可当他回头看时,却吓得魂飞魄散,身后的步兵都被压制在秦军的人海汪洋之中一个逃出来的也没有,身后火焰的红光中,到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浪头一样浮动着,无数声惨叫和呐喊,差点汇聚成撕裂大地的动静,震得他耳膜隐隐作痛。
英布此时完全可以返回去再做一次拼杀,把那些步兵能救一点出来,不过此时的英布已经鬼迷心窍了,那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帅帐。
桓齮的帅帐就在眼前。帅帐周围一片嘈杂,乱兵战马,惊得四处逃窜,秦兵有的逃跑,有的向骑兵队冲过来,乱成一团,死尸交叠,血流有声。英布喝令骑兵向帅帐冲杀,并在冲杀的过程中向帅帐进行攒射。他先弯弓搭箭,进行射击,身后的箭矢便一排排火箭的越过他的肩膀和头顶抵达帅帐,噗噗噗噗,全都钻入了桓齮的帅帐之中,帅帐登时起火。“放火,放火——”临来的时候,英布出了配备火箭之外,还让每人携带了一束稻草,准备火烧秦营。骑兵听到英布的号令,都从身后扯下稻草扔向帐篷,那大火就越烧越旺了。火势有烧天燎原的气势。
英布大笑道:“桓齮,桓齮死了,桓齮死定了。秦兵你们投降吧,你们投降吧!”嗖,一支箭镞从他的左后侧飞过来,英布一侧脸,箭镞擦着他的脸孔过去,留下一道血槽,热呼呼粘糊糊的鲜血登时就流到脖颈中。无数声脚步和喊杀声传来,震得火场一片晃动。“活捉英布,活捉英布。”
贲赫从左侧带着一队精锐的骑兵杀将过来,数量是英布骑兵的两三倍,转瞬便把帅帐附近包围了。英布大喊了一声:“桓齮已经被烧死了,你们还不投降吗?”贲赫听了哈哈大笑:“英布,只能怪你运气不好,桓齮将军刚才去巡视军营了,根本就没在帅帐里,让你白白的高兴了一场,真是不好意思啊。”
英布铁枪一般,厉声道:“胡说八道,你骗我,桓齮已经死了,不要在自欺欺人了,快投降吧。”英布回头,撕心裂肺的喊道:“将士们,桓齮已经死了,秦军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上杀了贲赫,秦军就完蛋了。”一众淮南兵看着熊熊燃烧的帅帐都处于热血沸腾之中,随着英布的一声呐喊,虎狼一般冲向了秦军,秦军也反扑过来,双方像寻衅撕咬的两只狼群一样碰撞在一起,惨嚎之声登时不绝于耳,鲜血不停地向半空中飚飞。英布“杀了桓齮”,自觉已经是功德圆满,根本没心情和贲赫纠缠,他呼哨了一声,大喊道:“撤,撤退。”带着骑兵风儿一样向后寨寨门杀去,这时候,有一些突破了秦军封锁的步兵也汇聚过来,跟着英布向后寨猛冲过去。
贲赫不是英布的对手,冲杀了一阵之后,就被英布甩在了身后,英布在沿途放火,如入无人之境,这一路竟然没有看到桓齮露面,英布更加坚信桓齮已经被烧死了,高兴的他仰天长啸。
除了少数的骑兵和更为少数的步兵逃过了浩劫外,其他的淮南兵全被暴怒苏醒的秦军剁成了人肉臊子。不过这不重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换取桓齮的一条命值了,用不到两天,秦军就会在失去主帅的情况下土崩瓦解,英布已经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喜悦之中了。快要冲出寨门的时候,突然前方一阵马踏銮铃的声响,一队秦国的悍兵组成三个方阵,高举火把,队列整齐的拦住了英布等人的去路。
方阵排头,一员花白胡须的老将,跨马而出,纵声高喊:“大胆英布,这次你是死定了,还不快快下马受降。老夫桓齮再此恭候多时了。”英布听到这话不觉吓得灵魂飞出躯壳,奔驰中定睛循声看去,那一排排秦国骑兵之前傲然挺刀的不是桓齮又是那个。英布登时感到心灰意冷:“桓齮,老匹夫,你果然还没有死。”
桓齮大声笑道:“我要是这么容易的就死了,以后羞于见大秦的列祖列宗了。淮南王,快快下马吧,随老夫回去向陛下请罪吧,陛下一定会饶恕你的。”英布被这突生的变故搞的恼羞成怒,哇哇怪叫,铜头铁额上的青筋暴露出来,一张黑脸变的血红烫,眼睛里的血丝根根冒血,咬着牙恶狠狠道:“老匹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儿郎们,给我杀,斩杀桓齮者,赏赐十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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