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曦和巡查完盘龙柱,回到自己每日歇息的贝壳之后,就看到岳翎懒洋洋地躺在石塌之上,看见她回来,笑着招了招手,“曦和,好久不见啊。”
也不算久,九年零七个月而已。这么多年的相处,她对岳翎已经有了更深的认识。表面上纯白如一朵白莲,内里却跟藕片一样,全都是心眼,稍不留神就会被他坑了。而且此人的懒得令人发指,殷曦和刚继位几年,还没有看清他的为人时,就被他坑过。某一日,岳翎故作柔弱表示自己头疼,殷曦和念在他往日的照顾,揽了袖子便将属于他的那些公文全都包了,没想到这人竟然就赖上殷曦和,从此之后她要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到了最后十年,该殷曦和守盘龙柱了,岳翎表现得比任何一个人都难过,“曦和,你走了,谁帮我啊?”气得殷曦和想拿脚踢他……
她虽然生性喜静,可在深海中一个人待十年还是有些孤独的。此时看到这人,心底里竟然生出了些亲切之感。殷曦和摇了摇头,自己难道是受虐狂吗……她嘴角抽了抽,“岳神君为何来此?”
岳翎翻身坐起,从手里拿出一份信,“我是来送信的,这是你父君亲笔写的。”说着,站起来将一封沉甸甸的信放在殷曦和手中。
殷申的信足足有十几页,但看字迹却应该是殷朔清代笔而写的,字迹狂放而张扬。最开始先是问候殷曦和,然后再讲西岭近况,洋洋洒洒,事无巨细,几乎把每一个的生活日常都写了下来。在信的最后,提了一句,兄长已经定亲,待殷曦和从东海回来便择日完婚。
岳翎送了信也不走,坐在石塌上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她一目十行,最后露出会心的笑不禁猜测西岭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她如此开心。
最后看她将所有的纸都卷好,珍重地收藏起来,笑着对自己作揖,“多谢岳神君。”
“什么事让你如此开心,说来大家一起乐乐?”岳翎手里提着一串菩提子,不停地把玩着。
“兄长就要大婚了,待日子定了,请你去喝喜酒。”殷曦和笑得眼睛发亮,璀璨夺目。
岳翎一时之间看得怔住了,回过神来,斜着头问她,“怎么看你比你兄长还要高兴,他送信来的时候还一脸凝重的,吓得我还以为西岭出事了。”
“哦,这个好玩,虽然已经定亲,可西海龙王觉得三公主还小,想多留两年,一时之间抉择不下时间。”殷曦和理着自己的袖子,想想自己兄长盼了这么多年,终于修成正果,可最后还是被为难的样子就忍俊不禁。殷朔清这个纨绔公子,游荡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能定下来了。
岳翎看她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之中,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还有三个月,总算是能完了。再辛苦辛苦,等回来咱们哥几个一起乐一乐。”
殷曦和不禁默然,这些神君们个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私底下疯起来能让人惊掉下巴。殷曦和与他们混熟之后,才看清他们这些大神庄严肃穆表情下的“为老不尊”,不仅如此,作为他们之中唯一的女神君,不仅没有被他们排挤,反而被拉着与这些叔伯长辈们一起称兄道弟。当听到那位可以做她爷爷的李神君拍着她的背喊兄弟时,殷曦和差点被吓得给他跪下,亲!你这么喊人会折寿的好吗!
后来还是岳翎为她解围,“曦和还小,别吓着她”。转头又温柔地对她解释,“既然都成了神君,咱们就不论辈分了,大家都是兄弟。”
有这样的人一起共事,殷曦和心中的烦闷与哀愁也少了,她脸上的笑也多了起来,每天都和岳翎几个斗智斗勇,她似乎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白玄了。大概……也许再过几百年,她和他就这样相忘于时光之中吧。
可几十年过去,某一夜梦中偶然想起他来,殷曦和从床榻之上惊醒,看着被泪打湿的枕,她摸着自己心口失声痛哭,她忘不掉……
她怎么可能忘掉这个人,他已经被自己放在心中最深的地方,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虽然会愈合,但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偶然想起来,就像又揭开了那道疤,心上瞬间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