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的细雨绵绵轻轻落下,渐渐晕湿了青石板,如墨入宣纸层层染开,画得片片深浅色。
雨虽不大却也赶客,烟雨朦胧的长街上只余几个行人撑着油纸伞匆匆来回,长街上的铺子生意清冷,或独自坐着愣神闲得磨油,或站在门口与邻家铺子闲扯话头,打发时间。
远处走来一人,一步步踏在渐渐润湿的青石板上,并未撑伞步履却未显匆忙,在朦胧细雨中走来竟有行云流水般的洒脱意味。
走得近了那眉眼越发清晰,细雨丝丝落下,在他的眉眼处凝成细小的水珠,晶莹剔透,显得眉眼越发深远干净,一身寻常衣衫任是穿出了清冷出尘的谪仙气度,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便是连多流连一眼都觉亵渎。
临近的酒铺是个女儿家,正坐在外头愣神,抬头便见眼前的人走近,一时间心口微顿。
“请问店家,太清观可是往这一处方向去?”
这声音如清泉石上流,兼带细雨微微凉意,干净悦耳,闻之连呼吸都被轻易夺了去。
酒家姑娘忙站起来,微微探出身子,伸手指向前头,“公子往这个方向去,出了城门,沿着大地一路走去,便能看见那个道观了,不过这两日有会市,城门那处只能进不能出,看守极严,公子可以在这里落脚,歇息几日再去。”
“多谢。”
这一声多谢不偏不倚,那声音如他人一般冷清,叫人连一丝妄念都不敢生,唯恐牵扯了玷污之名。
站在铺子外闲扯话头的婶娘见状止了口,看着人慢慢走远,“现下的后生可真是俊,只好好的怎么要去道观,难不成要做道士?”
“若是真要去做道士,那实在可惜,这样的面皮岂不白白浪费了?”
那酒家姑娘闻言看去,只见那公子在不远处停下,似乎在观望周围的客栈,身后背着的包袱里突然伸出一只小爪子,偷偷摸摸探向一旁的糖葫芦串,那躲在棚下避雨的货郎正与摊主聊的热火朝天,半点没瞧见。
可距离还是有些远的,那小奶爪使劲伸着,堪堪就能碰到最要保护别人,也不知是不是脑袋太大,里面比较空的缘故?
沈修止根本没打算理她,伸手拎起她放到一旁,拿起自己的衣物放进衣柜里,又将剑放在床榻旁,自顾自坐在床榻上打坐调息,任由这炸开的毛球自己好好想明白。
可他实在将这毛球想得太过懂事,都这么跟了一路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他的冷脸相待而去思考,她本身就是一只懒得琢磨的灵怪,否则也不至于摆在门前千年,连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似玉见他不理不睬,直坐在桌案上,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想起刚头的糖葫芦颇为心有不甘,那玩意儿她看了大半辈子,可一回儿都没有尝过,刚头偏生就差一点点距离!
舔了半晌爪子有些无聊了,她才伸爪拉伸了下身子,从桌案上一跃而下,爬到了沈修止身旁,姿态妖娆地坐在他身旁,娇滴滴道:“道长,你还有没有银子,给我买串糖葫芦呗,我往日风吹雨打太阳晒的,日子过地极为苦涩,从来就没吃过那种红彤彤的甜玩意儿~”
这姿态做派显然就是从花娘那处学来的,只是她这么一只大脑袋的小奶狮,摆起来颇为不伦不类。
沈修止低头见她爪子在屁股和肚皮上来回滑动,自然想到了她包得那艘花船和一群花娘,不由眉梢微扬,“我先头给你的银票呢?”
似玉伸爪从身上轻抚,展示着柔软的曲线想要求个抚摸,低头含羞道:“用完了呢,这银子太好使了,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沈修止扫了一眼她的爪,秋后算账般淡道:“我那张银票是五百两,寻常人家十几两便能过好一年,一张银票至少大半辈子无忧,你倒好,除去头尾不过堪堪几日便全没了?”
似玉闻言有些心虚,不过好在她可得了些东西,不至于两手空空。
这败家狮当即便在床榻上变了人形,从怀里掏出几十条丝帕,轻飘飘搭在他身上,“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得着,你瞧瞧还有这么多丝帕不是吗?”
这不拿丝帕还好,一拿丝帕沈修止的面色瞬间一沉,且这丝帕上还带着香气。
沈修止伸手将帕子扔到她身上,半点不想再看见一般冷然道:“去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与我说话。”
似玉见他连串糖葫芦都不给自己买,还凶她,一时很不开心,视线在他皙白的脖颈处流连几番,还是架不住他的凶残,下了床榻往墙边走去,扭着身子妖妖娆娆站着,压根没有思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