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底弥翁的猜想非常大胆，也具有颠覆性。

罗曼从未设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世界观之下，自己不过是遭遇了海难，沉在了海底，莫名奇妙就获得某种强大的力量，又莫名奇妙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古神。

整个发展如此顺理成章。

罗曼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劲了。

现在仔细想来。

无非就是四个字。

莫名其妙。

罗曼为什么会获得力量又为什么会成为古神。

这一切都要有个缘由吧？

罗曼并不认为世界上存在与其他事件毫不相干的独立事件。

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联系。

如果说是罗曼夺舍了古神的意志，可凭什么自己一个普通地球人能相抗衡古神的意志？

亦或者。

人类罗曼早就已经死去, 世界上存在的不过是拥有人类罗曼记忆的古神罗曼而已。

只不过一直认为自己是现代人？

是夺舍？是替换？

谁是我？我是谁？

哪个是真实的，哪个又是虚幻的？

罗曼无法分辨清楚。

有个声音从罗曼心底升起。

【也许，保持自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但是，我能相信你能做到。】

【我的罗曼哟。】

世界本是无序且混沌的，可是一旦当你意识到了这些，你将目光投向混沌, 世界便开始变得黑白分明, 拥有了颜色和秩序。

脑海里一阵刺痛，罗曼捂住了额头, 他眼前闪过了无数画面，又飘过了无数声音。

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不是自己的事情。

这件事化为了钥匙，也成了拼图碎片。

罗曼看见了一些破灭的场景。

他见到人们在哭喊，大地在塌陷，天空撕裂出巨大的缝隙。

空间都在崩裂，巨大裂缝在夜空中闪现。

世界难以承受某种奇异的力量，它已经抵达了极限。

世界的破碎也让外太空某种存在大量涌了进来。

眨眼间。

入目所见的空间都被赤红之色铺平。

难以计数的可怕怪物在红色暗流里嘶吼着，咆哮着，感染着更多具有物质的存在。

山峰、大海与沙漠难逃命运的选择。

一座数千米之高的山峰通体泛起红光，最后快速闪烁光芒，山体发生了爆炸，满天碎石，落入更遥远的区域，从而引发了一连串天灾。

山崩、地裂与海啸，就连千万年都未喷发过的死火山，在此刻也开始宣泄着自身的怒火, 滚烫岩浆从洞口喷出，它们带着热气瞬间将脚下城市化为废墟, 多少人在睡梦中蒸发。

整颗星球步入了破灭倒计时。

末日的景象，总是让人难以忘记。

疯狂肆意，末日从裂缝中流逝，绝望的人们抬头仰望，祈求神明仁慈，降下救赎。

人们却见到时空裂缝之外奋战的众神全身都被深渊淹没，早已看不见任何理性的存留。

有的只是无尽的疯狂……

神明已死。

人类无救。

罗曼见到一位白发人类少女睁大了双眼，赤红之瞳有泪光闪烁，正对自己嘶喊着什么。

破灭的世界，声音吵杂，人们无数的哀嚎与祈祷全部涌进罗曼的脑海。

罗曼已经听不清少女的声音了。

他所有的念头只剩下一个。

一个坚定不移的念头。

“白毛蜘蛛精！你快跑……”

罗曼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恩底弥翁和阿莱斯特倍感意外，他们刚想说话。

罗曼浑身一个颤抖，他再次扶住了额头，记忆画面便如同潮水一般迅速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