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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外,郑凛低声说了几句话,顾微凉面色微变,抬眸看了他一眼。
随即郑凛便递过去一只镯子:“这是从蘅宜姑娘那对爹娘手中买来的,两个人觉得不值钱,卖得了一些银子还沾沾自喜。”
郑凛伸手在镯子的银扣上拨了一下,就见银扣内侧绣着个字。
只是这镯子确实不是值钱的玩意儿,这么多年在犄角疙瘩里放着,面上都已经发黑了,连带着那个字也瞧不大清。
虽是瞧不清,但再怎么看也不像燕字。
顾微凉捏着这只婴儿戴的小镯子,复又丢给郑凛:“送到燕家,切忌打草惊蛇。”
郑凛立即领会了意思,这镯子上的字瞧不清楚,也不知道到底跟蘅宜姑娘的身世有没有关系,悄无声息送到燕家,若是真有关系,燕将军定是坐不住,一定会派人去查的。
顾微凉负手立在长廊下,眉眼沉沉的落在某处。
其实哪怕是他猜对了,蘅宜真是燕家的女儿,也不过是一个庶女,离散十八年,如今又是这个狼狈的样子,一般人家是绝不会认的。
只是当初燕家那个侧室姨娘,偏偏是燕卫忠心尖上的人。
这位护国大将军如今年过半百,不苟言笑,手握兵权,戎马一生,哪怕是对亲生女儿燕环,也不曾怜惜,独独对姨娘宋氏铁骨柔情。
只可惜,燕卫忠从军多年,树敌太多,十八年前他出征长达三个月时间,宋氏便在燕家被掳了去,当时宋氏肚子里那胎已经八个月大了。
等燕卫忠回京找人时,只在京郊找到了一具凉透的尸身,死状凄惨。
至于孩子,早就下落不明了,有人说死了,也有人说没有,总之燕卫忠这么多年在暗地里一直在找。
当初全京城的官家没有人不知道此事的,后来步入官场他也多多少少听了些,顾微凉也是那时候才得知,那燕卫忠竟还是个痴情人。
若蘅宜真是徐氏的孩子——
男人漫不经心弯了弯唇角,燕卫忠的软肋,他可是找了许多年。
——
绿釉巷的宅子,厚重的木门被从里头打开,一个身材削瘦的女人恭恭敬敬站在门边,她是这处宅子的管家妈妈,姓姚,之前也在顾家做活,与吴妈妈是旧相识,现在看到吴妈妈身前伺候的主子,不用多想都知道是谁。
姚妈妈低下头:“老奴见过夫人,不知夫人今日要来,多有怠慢。”
周沅四处扫了一眼,宅子虽小,但处处透着精致,下人也不少,一看就是用心置办的宅子。
她瞧着姚妈妈问:“蘅宜姑娘呢?”
“在屋里,夫人跟老奴走便可。”
周沅点点头,姚妈妈在前面带路,三人很快就到了最里头,也是最清净的一座院子。
院子门大开着,周沅一眼就看到了蘅宜,她没在屋子里安生坐着,反而扶着大肚子来回走,丫鬟在一旁虚虚搀扶着,一脸担忧。
原先她见蘅宜时并未有什么感觉,经顾微凉那番话后,周沅越看她越像皇后。
搀扶蘅宜的丫鬟说了什么,蘅宜停下步子往门外看,正巧对上周沅若有所思的目光。她挺着个大肚子就要走过来,动作不便,走的慢,周沅赶忙抬脚迎过去。
蘅宜扶着腰一下跪在周沅面前,着实将她吓一跳。
“多谢顾大人与夫人出手相助,蘅宜感激不尽,多谢夫人。”她说话时眼眶都红了,瞧着真是怪可怜的。
周沅扶她起来,蘅宜的肚子已经是七个多月大,怪骇人的。
她今日是存了心思来,扶着蘅宜到石凳坐下,吴妈妈将食盒呈上,开了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吴妈妈笑着说:“蘅宜姑娘怀着身子,夫人昨晚便吩咐了厨房,一早给蘅宜姑娘熬的汤。”
吴妈妈确实是老人,懂得分寸,蘅宜一个大姑娘怀着身子住在顾家的宅子里,吴妈妈却问都不问,看蘅宜的眼神也同看寻常人一样。
蘅宜受宠若惊,眼见就要起身给周沅道谢,被周沅摁着手坐了回去。
待蘅宜小心翼翼的尝了几口汤后,周沅试探道:“待这个孩子出生后,你可愿意跟着我三哥哥?”
咳——咳咳——
蘅宜忽然呛到,捂着嘴咳了好一阵,脸都咳红了,一双美眸含着水雾:“夫人,您别拿蘅宜打趣了,蘅宜身份低贱,身子也不干净,配不得三公子。”
周沅沉默下来,心事重重的抿了口茶。
身份也许未必低贱,至于身子——
大楚本就民风开放,成亲和离,二嫁三嫁的都不是没有,只是带着孩子的却是少数,但若是不说,若是没人知晓,等燕家给蘅宜一个干净的身份,没什么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