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拿着杯子，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过头来，看着苏晚晚道：“晚晚，你知道人类是会养猫的吗？”

“我知道啊。”苏晚晚点了点头，也跟着从床榻上下来了，直接坐在了姜早早的身上，一双清澈的眼眸看着她道：“这些日子在人间，我看到了许多小猫咪，很可爱呢。”

“可是人类的寿命大概可以活七八十年，小猫咪的寿命……”姜早早的声音顿了顿，然后继续道：“也就十年左右吧，如果一个凡人养了一只很喜欢很喜欢的小猫咪，可是它才活了十年就去世了，那个凡人是不是会伤心？”

“嗯……那肯定会很伤心啊……”苏晚晚点点头道：“毕竟十年的陪伴，要是小猫咪离开了，那主人肯定会很伤心的。”

“所以你看，人类只是养了一只陪伴自己十年的宠物，在宠物离世的时候，就那么伤心……”姜早早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道：“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啊？”苏晚晚听着姜早早这没头没脑的话，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脑海之中灵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

她其实是想到了她要表达的意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迟疑着说不出口了。

姜早早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便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了，于是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对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房间里顿时一片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她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姜早早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道：“晚晚，你看，我们是小仙女，寿命比凡人要长得多得多，有些仙人甚至能活成千上万年……可是人类呢？他们的寿命那么短暂，能活到一百岁，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是长命百岁了，对不对？”

“就算我们和一个凡人在一起了，那一百年以后呢？不说一百年吧，就说三十年以后，我们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他们是会衰老是会生病死亡的……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那个人离你而去之后，就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姜早早一双漂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苏晚晚，声音轻轻地问道。

“我……”苏晚晚愣了一下，她其实确实没有想过这么多。

她看着姜早早那有些难过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她问道：“所以你一直拒绝沈云钰，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姜早早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了。

苏晚晚：“……”

“晚晚，你应该知道，三百年前，我曾经参加过一个红娘考核的，对吧？”姜早早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苏晚晚问道。

“嗯，你跟我说过，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后来你考核失败了，所以那一次你没有当上红娘。”苏晚晚点了点头，朝着姜早早说道。

姜早早抿着唇瓣苦笑了一下，然后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道：“倒也不是什么特别意外，只不过是三百年前，我曾经爱上过一个凡人而已，为了他，我放弃了三百年前的那次考核。”

苏晚晚：“……”

早早她……曾经爱上过一个凡人？

“后来呢？”苏晚晚迟疑着开口问道。

“怎么会有后来呢？”姜早早朝着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道：“或许我和他，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吧……”

三百年前，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他穿着一身白衣，撑着雨伞，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雨的时候，只不过是回眸一瞥，就惊艳了她的整个余生。

“其实……也不能说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遇吧……”姜早早想了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来，“三百年前，我和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相爱过，那个时候他只是一个教书先生，每日里去学堂里教书，回来的路上，会给我带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学堂休假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出去踏青。”

“我们也在佛祖面前许愿过，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要一生一世永远都不分离，可是晚晚，人类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

“我们在一起二十年后，我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其实他中年的样子也很好看，比年轻的时候更加成熟有韵味，眼角眉梢的笑意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可是我们在一起四十年后，他却渐渐老去了，渐渐地开始白发苍苍起来，我们搬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也尝试着用法术改变了自己的样貌……可是法术改变的样貌，能够维持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有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集市上买东西的时候，总会有人误以为我是他的孙女……”姜早早回想着回想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声音低低道：“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仔细地端详着我说，早早你还是以前的模样，而我却已经老了。”

“可是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年江南烟雨时，他撑着雨伞站在我身边的样子啊……”

姜早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轻声道：“可是时间过得太快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就在他的床榻边上，眼睁睁地看着他渐渐没了气息，那一辈子，他说自己过得很幸福，只希望下辈子还能再遇到我……”

“可是晚晚，失去自己心爱的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姜早早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旁落下，她抿着唇瓣，朝着苏晚晚小声道：“我的心里，就好像一直有一把磨得很钝的刀子，时时刻刻地在戳我，明明不会致命，却疼得难以呼吸。”

苏晚晚听着她的话，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抱住了她。

“晚晚，你知道吗？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很像他，他的声音，他的容貌，他看我的眼神都很像他……”姜早早说着说着，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云钰的模样来，“我知道，那或许是他的转世，我也知道，他对我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就算是重新投胎转世了，他心里一直还是爱着我……”

“可是……他是他，他也不是他，他没有他的记忆，没有他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不记得我们曾经是怎样相遇的……”

“就算他身上有着和他一起的胎记，有着和他一样的笑容，长着和他一样的容貌，可是他真的就是他吗？晚晚，我好害怕，我害怕他对于我来说，万一只是一个替代品怎么办……万一我对替代品有了感情，那我是不是又要再次经历失去一个人的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