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六月了,天穹上的光云放射出灼人光华,与高山上的土壤和雪水一同滋润作物。过去千年里都是凶猛丛林的千泉谷,也在这光华之下焕然一新,显露出勃勃生机。
当然这“焕然一新”并不是说面目全非,而所谓“勃勃生机”,从表面上看反而是毁灭的痕迹。
已经改名为军团堡的高地南面,方圆十数里都是满地灰烬的火场。
“烧得还真是干净啊……”
黑夜军团的副军团长,政务总执事,白发苍苍的老罐头环顾这片火场,感慨无限。
这是林木的毁灭,却又是良田的新生。等这里全都开垦成田地,千泉大山的六七万人就再不愁活路了。
“这都是关老的功劳嘛……”
旁边中年男子恭维道:“没有关老让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还真对付不了这里的密林。”
“小田啊,我都七老八十半截入土了,你拍我马屁也没啥好处。”
老罐头呵呵笑道:“法子是你们想出来的,事情是你们干出来的,我就掌个总当个传声筒。真要说功劳,不都得归于神使大人么?”
姓田的男子不迭摇头:“对神使大人哪能叫功劳呢,那是恩赐……”
然后这家伙就顺杆往上爬了:“对了关老啊,听说最近四丫也被神使大人留过夜……”
老罐头咳嗽着转移话题:“前面那片田地就是雪山麦吗?”
顺着老罐头指的方向看去,是靠近雪山的缓缓坡地。依旧是片灰烬,但坡地得没错啊。”
记起了神使说过的话,老罐头又释然了。
“这边农庄的路还没有动静吗?”
注意到田地之间还是粗细不一的土坎,老头又有些不悦:“那个老桥怎么成老乌龟了,慢成这样?”
田执事挠着自己的黑角说:“老桥说很多细节他自己还没搞清楚,要学徒跟着他再折腾一阵子。反正这边地势平也都开垦了,暂时走田埂也能凑合。”
老罐头嘁了声,却没再说话。老桥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前阵子神使规划了道路,却没给出具体的办法,而是让所有人想办法。
得知只要拿出了修路的有效方法,就能升任军团的政务管事,待遇比照中队长,不少人踊跃报名,老罐头记得刚开始收到了上百种看似靠谱的方案。
光动嘴可不行,管不管用还得现场测试。刘十旺和好几个术士都会活化术法,提案者用自己的方案修一段路,让术士催化一下,可以隔绝草木复生的才算成功。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倒在了术法之下,唯独老桥的方案还算有效。虽然没有完全隔绝草木,但也没让道路受到明显破坏。只要修成后善加维护,人马和车子也走得够多,道路就能保持住。
老桥来自断泉山,因为山寨建在石林中,世代造桥修桥才有了这个姓。他的方案有些繁琐,不过对应了实际,让人信服,测试下来效果也能接受。
这个方案是仿照密林中的溪水河流,挖出两道足够深的水渠,以渠夹路。水渠边种溪流常见的带毒植物,再铺碎石堆成类似河滩的地带。渠中间的路面,先挖浅坑,再用各种方法杀绝草木种子,然后铺碎石加石灰,最后铺石板。
方案挺繁琐,也很耗材料和人工。不过材料本质上也是靠人工开采,而千泉山现在最不缺人工。老罐头就在头痛把各家人口集中起来之后,没有足够的工作让人们忙起来,会生出各种麻烦。
挖水渠、烧石灰、砸石头,各项工作忙碌起来,老桥也就成了土木执事之下的路桥管事。目前带着上千壮丁正在修通往高泉城的北道,以三天一里的速度蜗速推进。
老罐头都想得到,老桥说的没搞清楚的细节,多半就是怎么杀绝草木种子。千泉大山的草木生命力异常强韧,只是烧很难清理干净。除非当做田地操持,否则就得靠毒素、沸水、石灰之类各种办法,老桥肯定还在寻找更有效有彻底的方法。
应该能找到的。
现在老罐头是很有信心了,正如神使说过的那样,千泉大山的凡人在这里生活了千年,肯定有对付草木的办法,完全不需要神明指点。
老罐头又问:“对了你怎么还没领到绒凤?”
老头肩上立着只灰毛锦羽的绒凤,一根触须缠在老头的黑角上。绒凤脖子伸得长长的,好奇的打量四周,鹦鹉般的鸟嘴里嘀咕着什么,有些像在数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