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易家村的故事(1 / 2)

喝完易茗泡的茶,斐一班还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就找了个话题:“你刚是说你的茶艺和村长没法比,是吗?”

“是的,斐先生。”易茗有问必答。

“那为什么是你坐着泡茶,村长站着烧水?”斐一班把话题进行得更深入了一点。

顺便嘛,让村长亲自给他沏一壶茶。

“……”

斐一班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

遇到他自己不想记住的事情,哪怕是他一分钟前才说过的话,都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易茗和易存章也不好提醒他。

“烧水是村长的绝技。”易茗说,“您看我们村长的手,是不是看起来很特别?”

“是有那么点……”斐一班想了个形容词,“沧桑。”

“确实”易茗说,“只有我们村长的手,能感知茶叶的脾气。”

易茗没怎么关注斐一班遣词造句方面的造诣。

毕竟,【你怎么这么老】这样的话,她都接得毫无压力。

“这么玄乎?”斐一班自是不信。

“对。三分茶七分水。”易茗说,“只有村长的手,能试出最佳的泡茶水温。”

“85度?”斐一班想要确认一下。

“不是的,斐先生。85-90度,这应该是书上说的,可能还没有区分第一泡和第二泡温度的。”易茗说。

斐一班看了易茗一眼,没有说话。

“天气不一样、茶叶的大小不一样、适合的温度也不一样,每天的最佳温度都不太相同。是我学不会的烧水绝技。”易茗的视线和斐一班对上,莞尔一笑道,“这么一说,确实和您说的一样,有点像玄学。”

“是……吧。”斐一班不知道自己写满质疑的眼神,怎么就被理解成了赞成。

不过这样好像也好,省得他再选择性忘记一次。

“斐先生要是觉得刚才的茶好喝,至少有七分,都是我们村长递给我的水的功劳。”易茗一点都不居功。

“茗娃子,你别谦虚,也就你泡的茶,我觉得不是糟蹋我烧的水。”说完,易存章满怀期待地看着斐一班,问道:“斐先生真的觉得刚刚这茶好喝?”

这话问的!

他什么时候说过茶好喝了?

他最多不就是在心里面想想,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喝吗?

怎么就一个一个都,都以为自己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

决策者不要面子的吗?

“这茶吧,”成熟严谨且稳重的决策者想了想说,“确实出自一棵好茶树。”

“对对,我们这儿都是古树。”村长连声附和。

“就你们吧,专挑好树上最差的叶子。”为了显示决策者必备的渊博学识,斐一班试着分析了一下:“白茶按等级来分,银针牡丹王一级牡丹二级牡丹三级牡丹。你们刚那叶子,勉强能够三级吗?”

听完斐一班的话,易存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没多久,就开始眼泛泪光。

最后实在忍不住,只好拿有探温绝技的黑手去擦。

这下,直接把斐一班给看傻了。

他刚刚装学识渊博,是不是装得过分了一点?

可他说的也是事实吧?

有严重到把一个大爷给气哭的程度吧?

他可是个绅士啊,得赶紧找补找补。

“我的意思是,您拿最次的牡丹泡茶,还能泡出比牡丹王和银针更好的口感,这才是真的有本事!”斐一班对着易存章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村长好茶艺!”

斐一班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愧是开赛车的,看看他这神一样的临场应变能力!

刚刚这一下,应该是很高级别的夸赞了吧?

这下村长总不会觉得他话里有话,委屈到掉眼泪了吧?

嘴里的回甘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

他是真的还想再喝一泡茶啊。

哪怕是村长那双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手亲自泡的都行啊!

今天不多喝点,直接喝个茶醉,什么时候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然后,原本还忍着默默擦眼泪的村委会主任——一村之长易存章,就开始嚎啕大哭。

哭天抢地的那种。

电视剧里面幼年丧母和老年丧子,都没哭这么夸张的。

斐大车神瞬间就给整彻底不会了。

他是不是就像小时候欺负他的人那样,自以为是地说了很多伤害人的话?

斐一班很内疚,内疚到他傲人的反应能力都开始罢工。

如果是易茗哭了,他或许还能想想看要怎么安慰。

易存章看起来,至少都有六十五岁了。

他怎么可以一言不合,就把一位村长爷爷给气哭成这样?

易存章哭得肝肠寸断。

一边哭一边嚎:“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易家村的罪人啊!”

“村长爷爷,我刚和您还有易茗都说过了,不在这儿建厂,主要是因为您这边这块地不太合适。”斐一班硬着头皮解释:“这茶的好坏,和建不建工厂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易存章问一句,就打自己一下,问一句,就打自己一下。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斐一班的理解范围。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要安慰人,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里放,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他可真是太坏太坏的一个人了。

他为什么要装什么决策者?

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架势?

“斐先生,您坐会儿。”易茗声音淡定且情绪平稳地继续泡着茶,“我们村长等会儿就好了。”

“这……”斐一班为难而又自责地看着易存章。

“和您没关系,您给村长一点时间,他很快就能调整好了。”易茗又说。

虽然,易茗说话的语气和眼神,都很具有说服力。

但斐一班还是没办法相信,村长哭成这样,不是他刚才那句话导致的。

他可以老老实实告诉村长他不是决策者,他可以因为撞了鸡而买不了赛车,都好过让他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村长哭得斐一班都想哭了。

他一直都有一颗柔软的心,哪怕他自己从来都没有承认过。

“茗娃子,我有罪啊,茗娃子!”村长还在嚎。

“你没有。”易茗一脸淡定从容。

“人是我带来的啊,茗娃子。”村长接着嚎。

“每家每户都自己按了手印的。”易茗接着淡定。

“合同是我签的啊,茗娃子!”村长继续嚎。

“你不想签的,是大家逼着你签的。”易茗继续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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