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这些专利,主要都是斐厂长的,有些呢,还有林总工的配合,林聪义对这些专利的理解和运用,并没有斐厂长和林总工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透彻,更不要斐厂长和林总工的双剑合并。”
“是这样吗?”斐一班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马尔丁的工厂之前不是也运作地好好地吗?”
“马尔丁的工厂,前提从设备到调试,也都是斐厂长和林总工轮流坐镇的啊。都四五年了,林聪义才过去接手的。”
“我之前在国外,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可能都不知道在马尔丁有个锁厂吧。”
孟佟鑫一语中的,斐一班不知道要怎么接。
他很后悔,后悔没有在过去的八年时间里面,多关心一下斐厂长,多关心一下家里的锁厂。
他总觉得,斐厂长正当壮年,压根也没有什么是需要他操心的。
他能远离自闭、好好毕业,就是对斐厂长最大的帮忙了。
孟佟鑫接着说:“总之呢,专利是专利,应用是应用,是两码事,我以前做过厂工,对这些还有一点了解,专利里面有很多东西,是需要钻研的。”
易茗拍了拍斐一班的手背,以示安慰。
替斐一班回了一句:“我们这一代人,肯定很少有能像斐厂长那么潜心研究技术的。”
斐一班回过神来,又加了一句:“他们那一代人,也没有几个,能做到我爸爸那样的。”
“确实啊。斐厂长是不可替代的。过去的这半年,锁厂生产出来的锁芯,质量有些不稳定,专利配比里面,铜的含量一直居高不下,一下来,锁芯不是会断就是会变形,原材料的价格也因此一直没能压下来。邢总已经没有耐心了。”
邢一峰的集团是上市的锁企。
一直以来,主要用的都是锌合金。
锌合金原材料的价格,只有国琛锁业用的铜合金的一半。
耐用性很差,越用越卡。
和国琛锁业越用越顺畅的锁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锌合金压铸出来的锁芯,除了原材料便宜,还是“一体成型”的。
弹珠孔、槽这一类的细节,都是直接成型好的。
锁管和锁胆组装起来就好了。
比斐国琛的铜合金工艺,少了很多需要熟练工加工环节。
邢一峰接手国琛锁业的第一反应,是大规模裁员,全都改用锌合金工艺。
既节省了原材料的费用,又能大规模缩减工人的工资。
韩女士为了保住那些刚刚从土耳其撤离回国的工人的饭碗,把斐国琛名下的所有所有铜合金锁芯的专利,全都免费授权给了邢一峰的集团。
邢一峰也想过,趁着所有专利都向他免费的这个机会,提升一下集团锁的质量。
没有了斐厂长和林总工,后续做出来的锁芯,在耐用性测试里面,远远达不到以前的标准。
没办法承接国琛锁业土耳其工厂遣散之后的那些中东和欧盟的订单。
这让邢一峰渐渐失去了耐心。
邢一峰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他需要亮眼的财报。
一切都以利益为上。
节约成本,增加盈利。
这当然也无可厚非,算得上为股民负责。
他最近已经决定要彻底转成锌合金的生产线。
只有成本下去了,他才能借着低价,接手国琛锁业在土耳其的部分订单。
转产的决定,邢一峰并没有藏着掖着。
“邢总昨天不是还给韩姐打过电话了吗?”孟佟鑫说:“当时刚好是我在给邢总当司机。我听不到韩姐说了什么,但反正,从邢总的语气来听,沟通的还挺顺利的,没有发生什么矛盾。这个决定,应该是韩姐能接受的。”
“他这不是背信弃义吗?还给我妈打电话?他怎么有脸啊?我妈怎么可能接受?她要是能接受的话,就不会搭上那么多专利。”
“一一,你先别激动。”孟佟鑫问,“你今天是为这事儿找我吗?”
“不是,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这也太过分了吧。”
为了保住工人们的饭碗,韩女士不仅把斐厂长名下和锁芯工艺有关的专利,全都免费授权给了邢一峰,还为此搭上了在厂区的那栋别墅,韩女士和斐厂长的家——现如今的“总工宿舍”。
想到这些,斐一班没办法不激动。
背信弃义成这样,还要给韩女士打电话。
欺负孤儿寡母也不带这么欺负的!
……
电话的另一端,是韩女士平心静气的声音:
“一一,你不能因为专利的授权和我们原来的房子,就对邢总有这样的看法。我当时提出的条件,原本就只是让他答应保持国琛锁业的现有的工艺和工人,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用这样的一段时间,方便土耳其回来的那些工人另谋出路。”
很显然,韩女士对这件事情,和斐一班有着不同的看法。
“那些工人都找到新的工作了吗?”斐一班问。
“这个妈妈倒是不清楚了。说放手,就肯定是要彻底放手的。我已经尽力把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需要他们每个人自己努力。不管怎么说,邢总这个时候决定转产,不仅合情合理,还相当信守承诺。他其实都没有义务告诉我。”
韩女士非常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韩雨馨的情绪,反过来影响了斐一班。
让他觉得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妈妈——一个果敢、平和而又大气的女企业家。
不管是在巅峰还是在谷底,韩女士一直都是这么的澹定。
比他这个二十二岁的大男生,更像是家里的顶梁柱。
有那么一瞬间,斐一班还会想,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对韩女士和盘托出,最后还是忍住了。
韩女士是大气的女企业家没错,但她也是阿斐哥的馨妹。
寻找真相的过程,可能会很漫长。
也或许根本找不到真相。
这个过程,不知道会给韩女士带来多大的二次伤害。
这是斐一班的内心,从来都没有过的挣扎。
放到半年前,斐一班压根就不相信,除了回国而不回家这样的事情之外,他竟然还有需要瞒着韩女士的事情。
……
“除了工作之外呢孟哥,”易茗问,“你一直在厂区,你和林聪义在生活上还有其他的接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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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斐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