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夜离彻底败给了这两人。
“随便你们吧!”
只剩两日,时间紧迫,夜离不想浪费时间。
先将几个专门挑选出来学习的女子集合在一起,大致说了一下灯伞舞的要领和注意事项。
然后,便让她们看她亲自表演一次。
琴声潇潇。
夜离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飞身而起。
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身轻如燕,飞于蓝天白云红伞间。
因在司舞房的室外练武场,此时正值冬阳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斜铺过来,拢了夜离一身,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不沾
一丝凡气。
衣发翻飞间,她轻盈落在事先挂好的伞上。
盈盈转袖,腰肢款摆,或扬臂,或抬腿,或翩然转身,举手投足间,风情尽显。
时而飞身登上高处的伞,如同翱翔长空的鹰。
时而栽头跃下低处的伞,如同潜入海底的鱼。
所有人都看呆了。
凤影墨也是微微扬着脸,黑如琉璃的眸子一瞬不瞬。
大雪节那日是在夜里,虽然晶蚕丝被夜色所掩,看那些灯伞就像是凭空悬于天边,令人惊叹,今日是白天,晶蚕丝隐约可见,可却丝毫不影响这支舞的美感。
而且,因是白日,舞者的每个姿势,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真切。
柔、媚,清新脱俗中不失风情万种,遗世独立中不失灵动娇羞。
那才叫一个美不胜收、叹为观止。
一舞毕,夜离翩然落于地上。
包括司舞房那么多人,以及边上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二三十人,愣是声息全无。
骤然,“啪,啪,啪……”有人拊掌的声音在一片静谧中突兀地响起。
夜离一怔,众人也都回过神,纷纷循声望去。
司舞房院子的门口,一抹明黄长身玉立,袍袖曳动,掌声正是来自于此。
在他身后跟着手执拂尘的霍安。
陌千羽?
夜离眸光一动,已有人带头行礼:“参见皇上!”
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包括凤影墨,包括钟霓灵,当然也包括夜离。
掌声止,陌千羽拂袖将手负于身后,快步走了进来。
“难怪凤台主说此舞只应天上有,堪称人间一绝,今日朕有幸一睹,果然名不虚传!”
笑着走至近前,陌千羽对众人一扬手,示意大家平身。
夜离眼帘轻颤。
也不知他几时来的?
众人起身,陌千羽走到钟霓灵的面前,瞥了一眼她,似是不经意地开口:“原来夜坊主也在。”
末了,又转眸看了一眼钟霓灵边上的凤影墨,最后才将目光扬落在站在稍远一点的夜离身上:“身子可还吃得住?”
夜离颔首躬身:“多谢皇上关心,幸得皇上赐龙血相救,夜灵身子已然好了差不多。”
“嗯,”陌千羽点头,“那就好!”
忽然又想起什么,转眸看向钟霓灵:“对了,后天端王回府,又恰逢元宵节,朕就想着,干脆三喜临门,准备戒坊的扩建也定在那日动工,所以,此次庆典,朕想办在戒坊,夜坊主可有什么意见?”
办在戒坊?
钟霓灵一震。
夜离又何尝不是。
这办在戒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人多事杂,最易出祸端,就是怕啊,怕出些什么纠复。
而且霓灵虽已慢慢对戒坊事务有所了解,却终究不是她。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她身上毒素已解,可以做回夜离。
见霓灵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她,她快速度了个眼色给她,霓灵会意,恭敬颔首作揖:“奴才谨遵圣意!”
忽然想起什么,霓灵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奴才多谢皇上赐龙血救了夜灵一命,皇上的大恩大德,奴才没齿难忘!”
陌千羽眼波微微一动,轻凝了几许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微弧点点,似是对她的这句话很是受用。
夜离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也更加肯定了,这个男人肯割血救她,的确看在了“夜离”的面子上。
于是,她就困惑了。
曾经她那样求他,让他收回赐婚成命,他一丝不为所动,态度决绝。
如今怎会忽然看起了她的薄面来?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夜灵是凤台主的夫人,又是你夜坊主的妹妹,你们二人是朕的栋梁之臣,朕又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陌千羽笑着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
凤影墨和钟霓灵再次谢恩。
这时,有许多宫女搬着一盆一盆的花从司舞房院门前经过。
陌千羽看到,侧首吩咐了一句边上的霍安。
霍安领命而去,片刻就将那一队搬花的宫女带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年纪稍长的嬷嬷,见到陌千羽就欲带着众人行礼,被陌千
羽扬手止了:“你们都搬着花盆呢,免礼吧。”
末了,目光一扫众人手中花盆里开得正艳、色彩斑斓的花儿,疑惑开口:“你们这是做什么?”
“回皇上话,奴才是尚花局的,这些花儿是刚从那些专供皇室的花农手中采买过来的,现在奴才们正搬往尚花局的温室去,听说,是为了后日迎接端王爷的庆典所用。”
老嬷嬷说完,陌千羽脸上露出恍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边说,陌千羽边踱步从宫女们面前缓缓走过,大概看了一下众人手中的花儿,满意点头,“嗯,不错,那些花农应该没少费心思,这寒冬腊月,就算有温室,能将这各式花儿育成这般,也实属不易。”
说着,还回头看向钟霓灵:“夜坊主,届时,这些花儿都摆于戒坊去!”
“是!”霓灵颔首。
陌千羽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宫女们手中的花儿,忽然在一株开着紫色花朵的面前站定,脸色一白。
变了脸色的,又何止他一人?
夜离亦是。
紫罗兰!
夜离瞳孔一敛。
那厢陌千羽伸手指着那株开得灿烂、紫得梦幻的花儿,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脸色也急剧白得厉害,如同宣纸一般,伸出的手臂抖个不停。
众人一惊,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个端着花儿的宫女更是吓得不轻,以为是自己哪里触犯了圣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然,帝王比她抖得更加厉害,在坚持了片刻之后,帝王终究脚下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倒在地上。
众人大骇。
霍安尖细着嗓子慌乱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边叫,边冲上前去:“皇上,皇上……快,快来人,将皇上抬到边上软椅上!”
很多宫女太监闻声而动,急急出门,前往太医院。
又有很多宫女太监闻声而动,七手八脚上前,抬起陌千羽。
现场一片混乱。
凤影墨和钟霓灵也随着众人一起。
夜离抿了抿唇,快步上前,趁乱拉了一把钟霓灵,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中的一个荷包塞到钟霓灵的手中。
钟霓灵疑惑回头。
一片嘈杂声中,她压低了声音快速在钟霓灵的耳边说道:“紫罗兰过敏,荷包中有解药,快给他嗅!”
陌千羽曾经跟她说过,他对紫罗兰过敏。
所以,后来她绣那个荷包之时,特意缝制了一些抗过敏的药草里面,就是想要他带在身边,若遇什么突发状况,还可以救命。
幸亏,她担心留在府中被人看到不好,今日便带在了身边。
当然,以她的身份出来肯定不妥。
众人不说什么,凤影墨也会生吞活剥了她。
所以,她只能给霓灵。
而且霓灵去做这件事,陌千羽那边也好交代。
见霓灵还是面露疑惑,她眉心一皱,低声道:“没听懂?”
“懂了。”霓灵转过头去。
夜离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忽然,她猛地感觉到似是有谁的目光深凝,她一怔,本能地望过去,正好看到霓灵边上不远的凤影墨刚刚转回头去。
夜离眉心一跳。
他刚刚在看她们这边?
他看到了什么吗?
细细睨他的侧脸,想要从中发现点端倪。
轮廓分明、如刀篆刻一般,完美至极的侧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她的动作那么隐蔽,速度又那么快,他怎么可能看到?
众人已经将陌千羽抬到了软椅上。
钟霓灵紧紧攥着荷包,指尖发白,虽心急如焚,却犹豫着不敢上前。
她也有她的思量。
如今她是夜离,是戒坊的坊主,是个男人!
一个大男人捏着个荷包上前,总觉得怪怪的不说,她还有些担心,众人会不会怀疑到夜离是女儿身上来?
霍安早已急得不行,不停地大叫着:“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见霓灵踌躇不前,夜离眉心微拢,又趁乱,不动声色地推了她一把。
霓灵向前扑迈一步,连忙大声道:“看样子,皇上是紫罗兰过敏,恰好我随身带着母亲当年给我缝制的一个荷包,荷包里面有些抵抗过敏的药草,快让开,让皇上嗅嗅看!”
霓灵一边说,一边扬着手中的荷包,朝人群里面挤。
众人闻言,连忙退至两旁,给她让出一条道。
就在霓灵正欲上前之际,忽然身边白影一晃,紧接着手中一
空,已有人将她手中的荷包接过。
“既然有救命的药草,就应该早拿出来,救皇上要紧,你这速度太慢了!”
低醇的男音落下,男人已经夺过钟霓灵手中的荷包,快步来到陌千羽的身边。
众人皆识得此人,是缉台台主凤影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凤影墨将荷包递到陌千羽鼻翼下面,却又在下一瞬收了回来。
许是嫌缝得太严实,药效慢,大手毫不犹豫地将荷包用力一扯,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原本完好的荷包顿时被撕成两半。
里面的药草露了出来。
将撕成两半的荷包扔弃地上,他直接抓起药草,快速放到陌千羽的鼻翼之下。
钟霓灵目瞪口呆。
夜离垂目看着那丢在地上的早已成破布的荷包,微微抿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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