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盘膝而坐之人,一身白衣,硬生生挡在小道正中,淅沥小雨,未及近身,便被一股莫名力量弹开,身材虽不高大,也不雄伟,偏偏又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青衣老者闭了闭眼,听着窗外淋淋漓漓的雨,注意力却全不在那拦路的白衣人身上,反而剑眉轻扬,悠悠然,竟想起旧事来。
当年何曾不是这么一场雨。
司隶的雨,总是那么细雨如丝,不是那种倾盆大雨,气势如虹,却总是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雨中的白帝城,清新自然,衬着雨中的雾气,更透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年轻时的自己,还是那般意气风发,本想乘着空闲时间,到城中走一走,整日在皇宫读书学剑,处理政事,身心疲惫,今日忽然动心,想到城里去走一走,谁曾想,却遇到了这么一场雨。
雨扫清街,空气也一下变得清新起来,使刚刚烦闷的心情,一下舒畅起来。
时间尚早,也不急着回去,眼看前方有个杂货铺,当下便走了过去。
杂货铺的老板年约五十多岁,却是五官端正,面白无须,目光清亮,一身长衫,整洁干净,倒是不落俗套。
看见有人来,店老板的搭讪道:“客官冒雨而行,要去哪里啊?”
自己摇了摇头道:“无甚去处,随意而行,路遇急雨,借你的地方避一避。”
店老板倒是个明眼人,举手作礼,含笑道:“无妨无妨,客官进来坐便是。”
自己摇了摇头,淡淡道:“老板的不用客气,在外面看看雨,也是好的。”
店老板也不再勉强,点头道:“客官举止高雅,气势不凡,断非常人,敢问尊姓大名?”
“在下姓白,字若揭?”白若揭也未多想,随口道。
“原来是白先生!”店老板又道:“司隶多雨,阴晴不定,白先生出门在外,何不随身带把伞?既挡风雨,又遮烈日,何乐不为?赶巧小店刚进了一批伞,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白若揭哑然失笑,这店老板倒是会做生意。眼看这雨淅淅沥沥,还不知会下到什么时候?有把伞,终归是好的,抬头看去,只见店堂上摆着许多伞,红橙黄绿青蓝紫,五颜六色,应有尽有,撑开的似孔雀开屏,上或绘嫦娥奔月、或绘牛郎织女、蝶恋花、百鸟朝凤、多姿多彩,鲜艳非常。便是那没撑开的,也绘了许多图案,可谓琳琅满目,直让人眼花缭乱。
白若揭也不想这小店中,能有什么奇货,来回看了两遍,终选了靠墙角放着的一把油纸伞。
店老板大喜道:“白先生好眼力,这把伞可算得上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边说边把伞双手奉上。
白若揭暗笑:“若真是镇店之宝?怎么到现在还没卖出去。”当下也不说穿,将伞接了过来。方一接近,便是一股桐油扑鼻而来,将伞撑开,先见伞骨间丝线穿渡严密,再看伞面,形作浑圆,而不同于其他油纸伞的鲜艳绘画,伞面却用水墨入画,画的却是纵横十九道,黑白棋子,交错纵横。心下便一下明白过来,这把伞为什么卖不出去了?想必是这棋盘图案,太不讨喜,顶了个大棋盘在头上,实是不伦不类,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见他发呆,店老板续道:“白先生,这把油纸伞,光丝线就穿了三千多针,每根脉络都清清楚楚,明白白白,没半点杂**错,伞骨也是用上好的楠竹制成,绝对质量上乘,用个三五年,绝对没有问题。价格便宜,只要十两现银。”
白若揭当下也不说破,话已出口,实无反悔之理,还好这伞确如店老板所说,虽是竹制纸糊,但却是制作精良,妙手匠心,确实质量上乘,自己也不算是冤大头,只是这图案太过特异独行,如是其他山水鸟兽,奇花异草,凭这伞的质量与做工,只怕要已销售一空,也不会被冷落至此,不由心中好奇,随后问道:“此伞何人所作啊?”
似是看出白若揭心中所想,店老板微微一笑道:“柄底刻有名讳!”
白若揭低头一看,却见柄底是一段小小竹节,凹陷处用小篆刻了“洛”一个端秀小字。当下也没在意,眼见雨已然小了许多,付了银钱,举步便往外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一事,白若揭顿时脸色一变。
青衣老者正想心事,忽听徐念喝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哪里跑来的野人,怎地这般不懂礼貌,快快给本小姐让开。”
那人并不说话,猛地抬头看了过来。
却见那人年约二十多岁年纪,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两道剑眉甚是深刻,好似两把锋利的宝剑。
这一抬头,刹那间,剑气肆意,迫面而来,淅沥小雨顿时如撞铁板,砰然弹开。
徐念一怒,没想到这拦路小子,这般没礼貌,伸手便去掏怀中的玄阴尺,想来是给那小子个厉害。
哪知青衣老者缓缓道:“你五岁学剑,十岁剑法有成,十二岁入先天混元境,十五岁入浩然,短短几年,又从浩然下品,攀至上品,如此年纪,亦算不凡,公子之剑,也算名副其实!”青衣老者就这么徐徐开口,那道迫面而来的剑气,便即灰飞烟灭。
“公子之剑!顾英!”徐念一愣,她便如何孤陋寡闻,也听过公子之剑的名号,上林书院年轻一辈中,最负盛名的高手,没想到他倒这般硬气,竟这么堂而皇之的拦路。她自是知道那青衣老者的实力,当今天下能留下他的,单掌可数,看了一看顾英膝上的名剑‘征衣’,暗忖顾英当下如何应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