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这八字上看,这前半辈子的确不歪。只是……只是几年前遭过一劫。”算命先生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打量那男人的表情。“嚄?”周围人惊讶道。可那个男人还是不吭气儿。“不过,依额看,那也不要紧,再过上个两年呀,也就缓过了。而且,你这将来老运还不歪呢。”“嘿嘿,额觉不上。”那个男人摇了下头终于开口道。“呢还甭不信,额可十拿九稳,嘿嘿。”“哦。”
“不过……”、“啥?”周围人好奇地凑了过来。“只是……嘿嘿,算了吧,额就送你一句:花开倒春寒,籽落千里外。”算命先生诡秘地对那个男人道。“啥意思?”、“嘿嘿,到时候就知道了。”“哎呀,这老汉还卖上关子了。”周围人笑着说。
“哎,有儿,甭听毬他胡说。”不知何时来了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打断了有儿的卦。“哎,听老家儿把话说完嘛。”有儿笑着说了那小伙子一句。“额就不信毬这。”那小伙子插过来继续道:“哎,老汉,你到底会不会算呀?”有儿一看这架势,便撂下几个小钱儿,离开了卦摊。
“这娃,老汉也不容易,大过年的,撩人家咋呢。”一个中年人劝小伙子道。“要算不了,额摆这摊摊做啥?”算命先生瞟了那小伙子一眼说。“哼,刚才那一卦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哈哈。”一听这话,周围人都禁不住笑了。“哎呀,不可能。”算命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飞虫子死到五黄六月了,浑身稀软嘴铁硬。”小伙子继续调侃道。“你说的倒是个毬。”“还不是。那,那给额算算,看额啥时候发财?”“哈哈。”周围人又笑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算命先生笑着对小伙子道。“命?要命里没有呀,你还给人家算毬哩?”小伙子反问道。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圆片茶镜、围着围脖、穿着长袍马褂的五十来岁的男人过来插话说:“哎,甭逗人家老汉。额来问个事。”“问啥?财运还是儿女?”算命先生笑着道。“嘿嘿,额这一不问财运,二不问儿女。”那人慢条斯文道。“哈哈。”周围人都笑了。“那问啥?”“额就问,这兵荒马乱的,你看谁才是真龙天子?”“哈哈。”、“有个意思。”周围人乐了。“说了半天的,就算这?”算命先生不屑道。“对,刘老,就算这个。”、“看老汉咋算。”周围人凑过来逗算命先生说。“哈哈,这下不嘴硬了吧?”刘老蔑笑道。“这有啥难的。”“那你算算。”
“头戴八角帽,身穿八褂衣。”算命先生神秘地说。“啥意思?”“八褂衣,还八角帽?”“啥意思?”周围人不解地问道。“连这都不懂?”“哎呀,你就直说嘛。”“嘿嘿,天机不可泄露。”算命先生笑着道。“哈哈,这老汉有个意思。”刘云虎也就是大伙叫的刘老,笑了笑,离开了卦摊。
话音刚落,那边大戏开演了,算命先生也收起卦摊儿看起戏来。而那个吴还有也就是大家伙叫的有儿呢?自然也回到座位,和家人在一块儿看戏了,只是偶尔回头张望一下算命先生,似乎对刚才算卦有些后悔的样子。
早春的天儿,虽说还有些冷,但已经感觉到春的气息了。台上字正腔圆,台下津津有味,不时叫着好儿。那卖冰糖葫芦的、卖杂耍的在人群里走来走去的,做着小买卖。旁边煽涝糟的、卖羊杂的生意也不错,不时有老人带小孩来吃的。坐上小马扎,把在小桌上,谈笑间嘴里冒着热气儿,一片祥和的气氛。
下午看完戏,已是后半晌了,庄户人都要回家吃饭了。有儿一家也随众人散了。绕过大照壁,沿池泊北岸往东走到头,便是一个开在土墙上的大大的门洞。出了门洞,就是通往北沟的土坡。沿着坡路往北沟里走,不多时,便岔出一条往东平走的小道,尽头是个小小的柴门,这便是有儿家了。
这院子比村巷低四、五丈,院子不大,顺沟沿筑着黄土夯筑的围墙。两孔土崖上挖成的窑洞坐南朝北,东侧的那孔窑只装个大窗户,但没有门;西侧的这孔窑则是一窗一门;两孔窑之间有小洞相连,形成一个里外组合的套间儿。看上去,这窑洞是有些年头了,窑壁上的泥坯都有些脱落了,里面的家具很简单,也很破旧。
当晚,吃过饭,有儿躺在炕上一时睡不着,又想起白天算命先生的话,半信半疑的,翻来覆去好大一会儿才入睡。朦胧中,似乎又穿了长衫,戴上礼帽,出了门,叫了辆人力车,谈生意去了……醒来才发现原来是个梦。
可自从算过卦之后,有儿老觉得村里人似乎在说他,以来他家从前那些个事儿,便自言自语后悔道:“唉,这才不是的,好好的算哪门子卦呢?真是没事找事!”
这天,有儿一觉醒来,窗纸已亮,他穿上衣裳就往窑口走,推了下护门儿却没推开,原来昨儿个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窑门让积雪给堵了。都打过春了还下这么大的雪,这在往年可不多见。